郑文站了起?来,公子奭也慢慢地站了起?来,他身上有一些小的擦伤,郑文察觉后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发现?并未血迹,这?才放心?下来,要不?然伤口自愈的场面被让人看见,她恐怕真会被当做妖异之辈。
公子奭的目光落在郑文的面上,在郑文要抬头?时又迅速地移开,耳朵尖却异地红了一点。不?过郑文并未发现?,她看着阿苓皱了皱眉头?。
两个人同时不?停地向后退步,都知道自己在这?群兵士中只能算得上脆皮,攻上去也只有当炮灰的下场,特别是公子奭,虽然箭术和剑术也练过,但?是因为身体原因,使不?上力气?,都是一次性攻击,说起?来比郑文还弱鸡。
他脸色还算镇定,这?样的场面在他看来实?在是小场面,早前在鲁地,公然潜藏在他的殿中暗杀他的人也不?是没?有。他让周围保护他的那几?位兵士一同围了上去,不?停地骚扰那只老虎,一人一剑,十几?个人加起?来杀伤力也不?小。
被郑文踹到一旁的齐奚这?时已经站了起?来,连忙向这?边一瘸一拐地跑过来,要查看公子奭身上的伤口。
“公子……”齐奚关心?地唤了一声?。
公子轻声?应了一声?。
郑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刚才她下脚并不?轻,不?过她落脚的位置她之前就看过了,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顶多让对?方那块起?青,疼上几?天而已,不?是大事,比起?在老虎那惊人的咬合力下咬上一口了强了太多。
齐奚身上带了一些伤药,他看见公子奭身上一些细小的擦伤后就有些担心?,正要准备给公子奭上药,却被他抬手止住。现?在其他人还在与那两只老虎纠缠,公子奭就站在后方不?停观察他们的战况。
总得来说,他们这?边还处在上方。
公子奭手下有一名将士,郑文觉得放在军队中应该是一位百夫长,他不?停地指挥着兵士干扰和防护来不?停地吸引两只老虎的注意?力,在将近半个时辰后才把这?两只老虎磨了下来,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周围几?乎都是它们留的血,公子奭这?边的人也死了几?个,都是损伤在致命部位,有的被老虎咬上一口或者用爪子扑一下,基本?半条命都没?了。
这?次算是重大损伤事件,郑文觉得。毕竟之前谁也没?有料到过会同时遇见两只老虎,以公子奭的这?些人应付一只大虫绰绰有余,两只就有些勉强。
而且看这?两只大虫膘肥体壮,应该是在这?里生活了不?少年头?,附近常有虎患,不?知道多少庶民死于?这?些老虎口下。现?在的人怕老虎,后世的老虎怕人。
等老虎终于?被磨下来后,齐奚给公子奭处理了一下伤口,才去看那些受伤的兵士。
一共死了两个人,周围人的情却是习以为常。 在这?时候贵族狩猎,也多是奴隶出力气?,像是周天子诸侯他们春日狩猎,狩猎丰富,猛兽多只,也是成百上千的奴隶被赶入山林,兵士敲锣打鼓,把那些猎物?赶出山林,那些奴隶也有充当诱饵的功能,他们如果想要活或者谋出一条出路,猎地珍异兽是最?好的办法。周天子狩猎某种意?义上算得上是军事活动,有锻炼兵士礼射的目的所在。
像公子奭这?次出行也带了不?少奴仆,那些兵士中也有一些奴隶,在狩猎中死伤一些人再正常不?过,但?因为他不?在鲁地,身边之人毕竟有限,敲锣打鼓这?种方式来赶猎物?就不?太可能了,毕竟他们只是单纯的狩猎而已,或者说是公子奭身体有所大好,他想要感受一些狩猎活动才会主?动进入山林,对?手下之人也是一种威慑和告示,要不?然他在外面等着兵士把山鹿和一些字野物?赶出山林,他只需要静静礼射便好。
当然,这?些事情郑文也是后来才了解到。
她走进了才发现?那两头?老虎身上多余的伤口很少,那名将士在指挥兵士攻击时还特意?保存了虎皮的完好,只有脖颈处有几?道十分大的伤口,因为血腥气?太重,郑文没?有走的太近,看了几?眼就又走了回去,阿苓和七娘子这?时跑到了她的身边。
郑文看了一眼阿苓:“可有受伤?”
阿苓摇头?,把手上的弓箭重新背在背上,不?过郑文却看见对?方的中指处有几?处划伤,她向齐奚要了一点伤药,涂抹在阿苓的伤口处,七娘子根本?不?敢离开她的周围,一直像一只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旁,都不?敢看旁边的那两只大虫。
郑文把阿苓检查一遍后,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走回了公子奭旁边,随意?地询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
她客气?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关心?。却发现?坐在一旁的公子奭半晌没?有回答,等她看过去时,公子奭才慢慢地嗯了一声?,视线一直落在不?远处的草丛中,齐奚在旁边整理他刚才采集的那些草药,见此不?由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公子,不?过很快又垂下了头?。
郑文摸不?着头?脑,慢慢地又走回了阿苓身旁,从她手中接过自己的草药篓子,背在身上,她低声?和七娘子说了几?句话,算是安慰,然后准备和其他人一起?撤出山林。
除了那两只老虎,公子奭他们之前已经在有不?少收获,山鸡野兔子打了不?少,还遇见过几?只山鹿。
撤回山林时,日头?即将落下。营帐周围都升起?了火堆,郑山他们今日跟着公子奭派出去的兵士队伍并未进入山林深处,只在外围清理猎物?,倒也有不?少收获,收获野猪三十多头?,还有一些貉和野鸡之类的。
回到营地之后,那些少年便聚在一起?温习功课,再过几?天便是月度考核之日,有不?少算法题目,都是郑文根据实?际问题所出,比如其中会有类似在一次小型战役中,需要多少军粮还有各种人员规划问题这?种题目,这?些不?单是简单的算法问题,涉及极广,她喜欢用这?种题目来锻炼这?些少年的思考能力。
曾经有一次公子奭在一次月度考核后,突然好郑文这?个私人学堂如何,还拿了一份试卷去阅,在这?个时代,她用考核来进行人员选拔无疑是很怪或者说是史无前例的一个行为,在公子奭最?开始听说的时候也表现?了惊讶,不?过他一直以为郑文是小打小闹,对?于?她这?种收养一些少年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他看见了那些郑文称之为试卷的那些书简。
每一份书简的内容都不?一样,有的书简侧重点在于?术法,有的侧重点在于?农事,还有的在于?天文星占。
当然,在最?开始时,每一位少年的试卷都是相同的内容,在经过小半月学习后,郑文根据了他们的兴趣取向和答题的分数分布,才确定了他们每个人的擅长方向,由此确定了每一位少年的试卷,这?也意?味着他们往后只需要在一方面专攻就好,但?也有如同郑山一样,在两三个方向都感兴趣的人,郑文一向鼓励他们,因为只有学到的知识拜师他们的,如果有能力,郑文一向鼓励他们多学。
而每次试卷内容的确定,郑文都需要去小西院与那些方士商讨,一整套试卷确定下来,也需要花费很久。
公子奭不?用多想就清楚完成这?些书简背后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那时公子奭就很怪,他拿着那些书简想了很久也未想明白郑文的用意?,毕竟郑文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位落难贵女,她并不?可能如同那些诸侯王公一样招揽能人异士去争夺天下,她养着这?些少年能带给她的好处实?在是有限。
现?在公子奭看见营地中对?着火光围坐在一起?的那些少年们,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在沣水溪畔,他下车时看见的那一幕,一个非常简易的棚子前站着一群难民,有一位小娘子戴着帷帽坐在后面,看着自己的仆从们在施粥。
那是一个他觉得很傻很天真的行为,他觉得他永远都无法理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可是不?知为何,记忆深刻,就如同在上元灯节街头?见到的那个郑家的小娘子一样,对?方的一双眼睛滢滢生辉,明亮透彻,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知道那不?是第一次见到她,那应该算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城外的那段畿道上,他从鲁地一路赶路,本?就身体不?好,经过一路容色更是不?好,难以见人,齐奚一路上都很担心?,途中怀疑是因为车中太闷,还挑开了车窗一个小角。
当时他正百无聊赖地在阅览一本?关于?烟丘碧树的异志,结果转过头?就对?上了一位少女的眼睛,应该是一位贵女,她脸上还带着笑,看一切都是,旁边还有一位不?知大小的奴婢。
公子奭过往记忆中关于?女子的大多记忆都是和鲁侯的那些宠爱的女子有关,她们就像戴着一张张美人面,在他面前露出了所有的恶意?。而唯一对?他很好的鲁侯夫人,又是不?苟言笑之人,虽对?他细心?照料,可是也沉闷地如同鲁宫中每一位被他父亲舍弃的那些女子一样,他的人生中见过有如此明面的女性极少。 那位少女很快就对?上了他的一双眼睛,露出些惊叹。
公子奭不?知道对?方在惊叹什么,他几?乎很快地就让齐奚把车窗掩了下来,走了很久后,烟丘碧树上那一卷他都还未读完。
他善于?掩盖心?思,有时候就连齐奚都不?能发现?,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世间女子也有如灿烂阳光,明丽动人,可是他谁也没?有告诉,包括他自己也不?知道,当日的那位小娘子还有再见之时,或者说他以为自己并未把这?一幕记在心?上,人有时候容易对?一些事情无知,包括自己。
上元灯节,他身体在养了一段时间后有所好转,他的王父让他们出来逛一逛街头?,说不?定会遇上一些欢喜的小娘子。那时他已经成年,不?过因为身体原因,其他诸国并不?愿意?远嫁嫡女与他,可能是怕他很快就死了,结亲之事会得罪他的那些兄弟们,公子奭不?无恶意?地揣测过,于?是亲事之事也就拖延了下来。
在街头?,人头?攒动,齐奚很少能看见如此场面,在鲁地时他们一向很少外出,公子奭走了几?步,却站在一处灯下面不?动了,他一直看着一个方向。
他一眼辨可看出有一位小娘子被一群人裹挟着向一个方向而去,那名小娘子应该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开始想办法逃脱。
有点像被困游鱼。公子奭甚至有点闲情逸趣地想。
一开始,他并不?想多管闲事,说起?来,在他记忆中他做过的善事屈指可数,约等于?无。
可是那个小娘子手段利落,几?乎在片刻就做出了选择,手持发簪竟然脱离了困囿。
他看见那位小娘子向他跑了过来,眼中的求生欲望像火一样灼烧。有些眼熟,他想起?了对?方是谁,但?就算这?样,他还是并未有任何触动。
是城外的小娘子又如何,这?世间人要想被救还得靠自己。
于?是他听见那位小娘子隔着人群对?着他喊道:“我父乃天子虎臣,我母乃齐王亲妹,今有贼子挟持于?我,还请郎君相救!”
一瞬间,公子奭的心?动了一下,他第一次遇见如此聪慧的小娘子,不?过他依旧平静地看着那边,那瞬间心?中在想着什么,公子奭如今也说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