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公子,主君手下有虎贲五千,都是由精兵组成?,就算犬戎人来了?一万,只?要他们死守骊山依旧有抵挡之力,只?要等到诸侯军士来救援自会安全,主君不会不知道这么一点,可不知为何听那些贵族话中?意思,犬戎人根本没?有费多大力就攻上可骊山,斩杀了?、周王,这不太合理。”
郑文听到此处点了?点头?,其实?她也?对此有些疑问,之前还不由在?心中?猜测郑勷是不是暗地里投靠了?前太子伊皁,趁着犬戎兵祸把周王给杀了?。
不过?仔细想一想,她觉得以郑勷的性子不太可能,郑家世?代虎臣,虽可能留些后手以防天子猜忌,可不会真的对天子不敬,更别提斩杀天子。
公子奭一直在?旁边听着,一直不发,听到此处手指下意识地在?自己的袖口?处敲打了?几下,眼黑沉若有所思。
郑文看?向对方,笑着问了?一句:“公子有何高见?”
公子奭抬起头?,也?笑了?一下:“我一直与郑小娘子同行,并不太清楚如今的局势,而且小娘子的阿翁我也?不太熟悉,可没?有什么高见。”
这纯粹是打发她的话。
郑文未尝听不出来,她轻飘飘地看?了?公子奭一眼,对方对上她的目光面色不改,一双与常人不同的眼眸波澜不惊,对上她的视线许久后才装模作样地微微表现出一丝疑问。
她笑了?笑,不再试探对方,转过?头?自动忽略掉这个男人的眼,对田几道:“这里是虢城,我在?城中?买了?一处宅院,我们准备先在?此处住下,再慢慢打听我阿翁的消息。”
田几点头?:“听候女公子吩咐。”
郑文嗯了?声,对着他温声道:“这段时间你安稳养伤就好。”
田几应声。 这时阿苓和七娘子也?端着熬制好的药汤推门进?来,中?药特有的酸苦味顿时弥漫了?这间房间,阿苓服侍田几喝药,七娘子端着另外两碗汤碗去了?隔壁。
药很苦,田几皱着眉头?一饮而尽,这药是那位疾医开的,里面有一些药草会让人喝完之后智昏沉,昏睡过?去。田几喝完药不久躺在?床榻上就又睡了?过?去,郑文怕打扰对方,就先带着人出了?房间,准备去隔壁看?一眼,不过?郑玄并未让她进?去,七娘子也?只?是站在?门外把汤碗递了?进?去。
里面霍仲现在?依旧衣襟敞开,身上抹了?酒水散热,因为浑身温度太高,郑玄需要不停地擦拭酒在?对方的额头?关键处,还要注意对方身上的温度变化?,只?能站在?门口?和郑文说话。
郑文道:“你等下把他们收拾好,身上的伤口?也?检查一下,我们用完午食后就租一辆马车搬到我买下的宅院里去,这样也?好利于他们几人养伤。”
郑玄点头?说了?声喏。
郑文这才下了?楼,不过?因为怕招惹是非,她这次戴了?帷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不过?她依旧可以看?见外面的模糊轮廓,毕竟光是这顶帷帽就花费了?她不少钱。现在?差不多要到晌午时间,大堂里的人比往常更多,她看?见不少的陌生面孔。
他们几人一下楼,顿时有不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视了?一圈,阿苓反射性地把手放在?了?剑柄上,有些人察觉到她的动作后,视线落在?阿苓的面孔上,微微露出些惊讶。
这个时代女人学剑的极少,更别提使剑的还是位模样看?起来不大的小丫头?。
郑文抬起手轻轻把阿苓的手按下,拉着她走到了?一处角落坐下,让客舍中?的小厮上了?一些浆饮干果。这位小厮便是那位年少仆从,名叫毛,一眼便认出了?郑文,不住地暼向她,似乎想和她说几句话不过?因为在?场的其他人,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不过?脸色却急得晕出了?些红色。这下就连对面的七娘子都发现了?端倪,更不要说本就心思深沉的公子奭,几乎片刻就察觉到了?仆从毛不同寻常的目光。
他端着一杯浆饮,指腹顺着杯沿摩挲了?好几圈,目光从那位仆从的衣着上不动声色地扫过?,面上是一层朦胧看?不清情绪的笑,过?了?一会儿后才慢慢地饮了?一口?杯中?之物,不过?很快就皱着眉头?放下,眉头?轻蹙,有些嫌弃。
很快,毛就离去,郑文这才把面上的幕帷掀起一角,抿了?一口?热浆。她并没?有注意到刚才为她斟茶的那位小厮,她的注意力都落在?不远处的几张案桌上,那里坐着一些游侠儿和商人,似乎是一个商队的人,那些游侠儿明显是被雇佣的护卫,而他们最中?间的那位应该是这个商队的商人。
他们正?在?谈论如今各国形势混乱。其中?一人还讲到从宋来这边的路不好走,中?间遇到了?好几次劫匪,都是难民成?了?贼寇,周围的人都在?听着。
那人越讲越起兴,大口?饮了?一碗酒水,举止豪放,嗓门还特别大,似乎十分享受周围人的注目,他接着道:“有一日我们快走出宋地时,我们在?一官道旅舍中?休息,夜里听见了?一阵轰隆声,起先还以为是要打雷下雨呢,起来关窗户才发现是一大队兵马穿行而过?,隔得老远便能看?见一大片火把光,恐是有千军万马之势,吓得整个驿站的人都被惊醒,以为是犬戎人打了?过?来,结果那群人根本没?停下,手持火把一下子就过?去了?,也?没?在?驿站停下,马速很快,似乎在?赶路,也?不知去往何方。”
说及此,那位大汉笑了?一下,大声道:“看?那仗势,说不定?是哪国公子经过?此地呢。”
周围人大笑,嘲笑这位汉子异想天开:“王国公孙金贵着呢,哪是你这糙汉子能遇见的。”
那位汉子也?不恼,只?豪迈一笑,大口?饮酒与周围人说笑成?一团。
郑文在?听到这话时,心想,你先前见到的那位是不是公子她不知道,但现在?在?这里用餐的有一位鲁国公孙她是肯定?的,只?不过?这位游侠儿是永远不可能知晓了?。想到这里郑文的目光忍不住去瞥了?对面的公子奭一眼,却恰好对上了?他的目光,给她一种错觉对方似乎也?一直在?看?着她。
大约申时时分,郑文租了?一辆较大一点的马车把田几他们三个人送到了?宅院,他们没?什么行李,倒还省了?一番功夫,几个人空手就搬到了?新家。
宅院里很干净,那位贵族莒伯离开的时候或让仆从打理过?一番,房屋中?还有一些家具,对方都留了?下来,郑文几个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把一些要紧的物件都记了?下来,准备翌日再去采办。
田几他们几人在?路上颠簸几下,伤口?都裂开了?有血从里面渗透出来,郑玄只?能帮他们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
霍仲的体温在?擦拭了?酒以后也?降下来不少,脸不再像之前那般通红的可怕,看?样子已无大碍,在?傍晚时和另外一个人还都醒过?来一次,说了?几句话才又昏睡过?去。
这下郑文才算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每次看?着身边的人一次比一次少,她心里也?不是一点波动都没?有,只?是在?一次次的危机下,她只?能按下一切不稳定?的情绪,冷静心智努力地让自己活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田几每日饮药,几人也?逐渐恢复过?来,脸上多了?些气色。郑文带着阿苓把整座宅院都熟悉了?一下,把平日需要的东西都备了?一些,特别是粮食,谷物类的她屯了?许多。
随着犬戎人的入侵镐京城的沦陷,京畿一带的粮食价格飞速攀登,现如今千钱一石已经是较为便宜的价格,郑文身上的金银耗去了?大半,那些身上所带的各种金饰、金笄都以物易物换成?了?粮食,公子奭身上的一件不会暴露身份的玉佩也?被她换了?出去,她甚至专用清扫了?一间房屋专门用来屯放这些粮食。
七娘子和郑玄都被她的屯粮行为所镇住,前者?是自觉拖累不好发表意见,后者?是自认为奴,不会随意干涉主人的意见,只?有阿苓后来看?郑文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才忍不住在?一日用完晚食后询问了?郑文。
女公子告诉过?她,如果有些事她实?在?想不明白,才可以去问她。
阿苓进?房的时候,郑文正?跪坐在?一处采光很好的窗台旁,就着外面残存的阳光在?竹简上写字。因为现在?钱财一日一日的减少,却始终没?有进?项,一些不太必要的花销郑文都给停了?,为了?省一些灯油钱,房屋中?的灯盏基本上派不上用场。
阿苓先跪坐在?一旁帮着郑文把木牍都整理好,才把放在?桌角的几片竹简拿起来,认真地读了?一遍分清哪些地方是要删改的地方后才用锉刀小心地把上面的有些部?分给削去,重?新放在?郑文的面前。
等郑文记录好账目,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她抬起头?伸了?伸手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后,才转过?头?问阿苓有何事,要不然不会一直安静地坐在?此处,平时这个时间点这孩子一定?在?前院里练箭术。
阿苓道:“女公子,今天那个商人私底下又来找公子奭了?,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人。”
郑文笑道:“他们避着你了??”
阿苓摇头?。不仅没?避着,那位商人还停住了?脚步,面带微笑带着身后的两名陌生人和她打了?招呼才走,但就是因为如此明目张胆,所以阿苓才更生气。
郑文摸了?摸阿苓的头?:“阿苓,不用去操心他们,公子奭是不会长时间住在?这里的,我看?等过?几天他的人到了?后这人就会离开的。”
阿苓定?定?地看?了?郑文好一会儿,才慢慢低下头?嗯了?一声。她其实?只?是怕那位鲁国公孙对女公子不利。
郑文这才笑:“你来应该不是为了?这件事吧。”往常阿苓绝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来打扰她,在?这方面,这小姑娘比任何人都有分寸。
阿苓想了?想:“女公子为何要买如此多的粮食?”那些粮食已经堆积了?起来,光是他们几人也?得吃好几年,根本吃不完,而且还大多是大豆之类的粗粮,他们吃倒没?什么,可女公子自幼娇养,恐怕是吃不下这类谷物的,容易磨嗓子。
郑文看?了?阿苓一眼,她拿起桌上刚刚整理好的竹简打开后放在?桌面上,没?看?向阿苓,视线穿透了?窗户落在?已经乌蒙蒙的天色中?,慢慢开了?口?,“阿苓,你说,如果有一艘船,载万人,如今驾船者?失误,误入漩涡,万人即将落水,但你一无人力二无财力,该如何救这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