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沉默时候,卫稷来了,他看到贺乾渊的伤口,并没什么表情,只轻车熟路地从胸口暗袋中拿出一串工具,那里面有小刀,也有小镊子,以及小夹子。
因为一些碎箭还在贺乾渊的皮肉之中,所以卫稷需要把这些东西取出来,然后再包扎。
那场景看起来疼痛至极,贺表哥明明长着俊秀书生的模样,但今天,林枕棠真切地看出来了,贺表哥真的是武将。
一点假也不掺的,真真正正从低处一路靠军功爬上来的武将。
她忍不住蹙眉看着卫稷拿小夹子处理贺乾渊的伤口,说实在的,那场景委实有些可怖,但贺乾渊始终看起来丝毫不痛的模样,甚至于眉目也始终淡淡的,只是有时微微一皱罢了,仅此而已。
拣出了伤口中破碎的箭片,卫稷取出洁白的瓷瓶,开始把药粉厚敷在贺乾渊的臂膀上。看到那熟悉的小瓷瓶,林枕棠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药粉她用过,疼得直缩。
不过,贺乾渊却依旧没有表情,他只是闭上了眼睛。
等卫稷包扎好以后,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经无事。
卫稷也没说什么,他行了礼,然后听话地退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林枕棠这才发觉表哥的脸都已经有些看不清了,是到了就寝的时候了吧。
这么想着,她往贺乾渊那边走去。
“表哥,休息吧。”她说着,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搀扶贺乾渊。
却不想那人避开了她伸过去的手,不仅如此,贺乾渊竟然还突然俯下身,一把将她抱起来。
根本没有想到贺乾渊会突然这么做,特别是此刻表哥的臂膀血肉模糊,就不是个康健之人。顿时,林枕棠惊慌失措,“贺表哥,做什么?!你还受着伤……”
“无妨,皮肉伤罢了。”他刚刚用了内力,只不过由于情况紧急,他只来得及用了半分力度,就没有震开长箭。
不过,贺乾渊也没有让那箭射得太深。一点小伤,也无需介意,贺乾渊抱着林枕棠往屋内走。
似乎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林枕棠的声音颤颤巍巍,她还腰酸背痛着,便只好继续委婉地拒绝,“但是,今天表哥流了这么多血,还是不宜、不宜……”
她不知道该怎么讲,实在说不下去了,却听那人一声冷笑。
“想躲着我么……”他说着话,情阴暗不明,听声音也根本不像个有伤势的人。
“不是……”
“那就听话。”
……
红纱帐内,海棠生香。
林枕棠呼吸不稳,她微微喘息着,却听那人在她耳旁低语,“阿棠……若你哪日要离开我,那么,我便把你的骨肉烧为香灰……”
旖旎香艳之中,林枕棠正咬着唇不敢出声,此刻波涛汹涌,她双眸水色迷离,什么也没听清楚,正想问表哥说了什么,却听那人又冷笑着开口,“知道么……就是死,你也只能埋在我身旁,不然……”
他悄声低语,仿佛魔鬼的呢喃。明明两人此刻最是亲密无间,但贺乾渊说出的字却仿佛每一个都淬了阴戾的毒药,“不然,碧落黄泉,我……绝不放过你。”
林枕棠惊得抬眼去看,却看到一张清隽昳丽的俊颜,他的汗珠滑落在自己胸膛,温热且带着沉香木的气味。
少年郎秀美的模样,分明不是修罗恶鬼,为何……却比修罗恶鬼还要可怕。
那一刻,林枕棠惊慌失措,她说不出话来,只好闭上双眼。
***
第二日,她又睡到了日上三竿。
昨日又是快到凌晨才睡,林枕棠低叹一口气,她觉得自己面色必然憔悴不堪。但等坐到铜镜前时,林枕棠却分明瞧见自己双颊粉嫩,明眸皓齿,竟是更胜从前几分。
青鹊为林枕棠梳妆,看到她气色红润也不由得夸她,“小姐面色越来越好了,想来在将军府睡得不错。”
睡得不错么……她怎么觉得自己似乎没怎么睡过……
林枕棠面上一红,她没说话。
今日,贺乾渊早上便去了军营,偌大的林府,此时并无几个人,府卫们也大多在外边守着。
林枕棠无事可做,她百无聊赖,觉得自己还没好好看过这骠骑将军府,便准备去将军府的湖边坐着。
四月的天忽冷忽热,昨日明明还寒凉着,今日却又热了许多,让人捉摸不透,等林枕棠走到静湖时候,大太阳已然出来了。
说起来,这将军府明显没有好好布置,湖边竟连一棵树都没有。
她在湖边坐了一会,却见这么大的湖里,却是连一条鱼儿也没有,顿时也没了什么兴致。
说起来,表哥军务繁忙,这样的日子,恐怕会越来越多。
想到这里,林枕棠不禁心中低叹着……自己本来是不喜欢表哥的,为何却在这种时候又想着他?
更何况……昨日表哥说的那些话,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原来,她只当表哥绝情冷漠,娶自己不过权宜之计,而如今……她又觉得,或许表哥除了需要左相女儿作为进入朝堂的途径以外,还想要寻摸一个听从他的乖觉女子。
很不幸,她在表哥眼中便是这样的一个乖觉女子。
只不过……
林枕棠又叹口气,其实,只要贺表哥可以照拂林府,她自然会乖觉,绝对不可能主动离开表哥。
这么想着,林枕棠只觉得心沉了一截子,她站起身来,兴致缺缺,“都没什么鱼,没意思,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