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姑娘面如土色,连个反驳都不敢说——庆王妃早就有话,她反驳也得说出个子午卯有来,她从哪说去?
诸位夫人们又暗暗地议论起来,横竖这一遭事闹得,梅四姑娘敢不敢求娶是两说,这谢姑娘是谁家都不敢碰了。
梅亭嘉听了这番话,面色微微一变,脸上带上了几分怒意:“这样的话,莫说是本王妃那年纪尚轻的四妹妹,就是我听了,也忍不住想动手啊——谢姑娘,你是从哪儿听了这样的话呢?”
谢姑娘只顾伏在地上默默地哭,还是不敢言语。
这话她是无意间听父亲与嫡母闲聊知道的,哪敢说出来叫庆王妃知道?
秦嬷嬷皱起眉道:“庆王妃问话,谢姑娘也敢不答?看样子你谢府的家教问题真不少!”
她便说着抬起手来,身后便有两个婆子走上前去,一个摁住了谢姑娘以防她乱动,另一个则左右开弓掌嘴。
大约十下便停了下来,不过娇滴滴的谢姑娘脸上已然微微红肿。
“这回谢姑娘可曾想起来了些什么吗?”
谢姑娘无奈,只得断断续续地道:“我是听母亲,听母亲说的。”
事到如今她即便是不想牵连家里也没办法,不过她到底还是留了一手,只供出了嫡母谢安氏。
梅亭嘉轻轻笑了一声,心道真在深宅内院的,哪怕表面上是个大大咧咧没心计的,心里头也有几分算计,就说眼前这谢姑娘吧,一通巴掌好像还把她打通顺了,这会子还想着要借刀杀人除去嫡母。
“既然谢姑娘这样说,将谢夫人请上来吧!”
谢安氏重新被押了上来,一眼瞧见谢姑娘脸颊红肿的模样便是一惊,心下忍不住腹诽,这庆王妃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打人?也真是嚣张!
不过她这为庶女打抱不平的心,在听得秦嬷嬷的话后便歇了。
“你这死丫头,怎生满口胡言?我何时说过这等话?”
倘若不是嬷嬷们压着,她怕是都要直接上手狠狠挠谢姑娘一顿。
这对母女的反应着实有些逗人,可是碍于上首的庆王妃还是一脸严肃,诸位夫人只好将笑意藏在自己的眼底心中。
梅亭嘉瞧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蔻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今儿给她涂的姑娘是个新手,刚涂完的时候还没怎么,现下看却觉得有些不太平整。
“谢夫人若是说不出什么来,那便打发人去户部请谢大人——横竖今儿本王妃也不顾什么了,必要将这件事挖掘清楚才行。”
谢安氏一下沉默了,叫她家老爷过来做什么?一家三口跪在人家王妃脚底下求饶?那这脸真是丢得一干二净。
最后她只得嘀咕着说是在街上听的。
可是庆王妃打定了心思要刨根问底,问她是哪条街哪一处哪一日甚至精准到时辰上。
扯个谎话容易,可是方寸之间扯出来一个既取信于人又圆满没大破绽的谎话那可就难了。
谢安氏原本未必编不出来,可是方才一通闹腾耗了她一大半精力,现下脑子空空,只得极没体面地改口道:“不,不是,是妾身记错,妾身是听,听我家老爷身边的钟贰说的。”
其实她这话跟招认了没什么区别,那钟贰是何许人啊?但凡在京都城里住久了的都知道是户部尚书的忠犬,平日里进出坊间都顶着那位谢大人的名号。
既然涉及到了外男,诸位夫人即便听闲话的心思再盛,也不得不纷纷提出告辞。
那位户部尚书被请来庆王府的时候,人还梗着脖子一脸正派:“庆王妃出面请臣过府恐怕不太妥当——”
一大串之乎者也引经据典便往梅亭嘉身上砸,话里话外尽是这个王妃不分的意思,直到他瞧见灰头土脸的妻女才住了那张滔滔不绝的嘴巴。
“本王妃对谢大人不甚了解,原来一品王妃尚且还得被你这二品大员教导,那么你的妻女无凭无据编排本王妃的父亲,以你之见该如何处置呢?”
这一大巴掌甩出来的时候迂回曲折,可打在谢大人脸上可就是直挺挺又有力,登时让这喋喋不休的男子哑了火。
半晌,谢大人讷讷开口:“王妃恕罪,微臣回去定然好生教导妻女,必不叫她们再——”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梅亭嘉打断:“谢大人当真是个严于律人、宽以待己的,这般轻拿轻放,你将我庆王府当成什么?”
庆王妃那原话也不是那么说,不过被她这么一改,又是一记耳光打在谢大人脸上。
谢大人沉默半晌,有些憋闷地道:“微臣无状,还请王妃示下。”
梅亭嘉嗤笑了一声:“你倒是会图轻省,怎么身为户部尚书竟连家中亲眷都不知如何处置么?那谢大人不如辞了这官吧!”
她左一句话右一句话也不说如何处置,就只是刺着谢尚书,几乎将这内心轻蔑后宅女眷的尚书大人说得火冒三丈了。
“庆王妃,您!您——所言极是!”
他终究还是没有失了理智,只硬气了一瞬便软下态度来,垂眸躬身道:“微臣让王妃决断并非是图轻省,而是内子与小女言行无状冒犯的是您,自然是由您来处置比较妥当。”
见谢大人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梅亭嘉这才轻飘飘地开口道:“既然谢尚书这样说,本王妃也并非是不通人情,方才谢夫人已然招供,是听谢大人身边的钟贰说的这浑话,现下谢大人便将这钟贰交给本王妃吧!”
说来说去,饶了这样大的圈子,梅亭嘉也不过是为了将那钟贰从谢尚书的身边要过来。
她早就疑心顺毅侯府里不干净,许是什么人都有,可是她身边出嫁女过多对娘家插手不好不说,那些人也不会轻易露出狐狸尾巴。
不过这钟贰倒是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谢尚书却是面色一变道:“启禀王妃,那钟贰是微臣随从,跟了微臣几十年,微臣怎可……”
梅亭嘉也不听他继续叙述主仆情深,只朝着谢安氏与谢姑娘指了指道:“忠仆是难得,可你的妻女你就不管了么?”
她的意思分明是用钟贰换谢安氏母女。
谢尚书暗自咬了咬牙,如若可以他当真是不想要这愚妇与蠢女,可是他心中明镜似的,他今日若是为了下人放弃正妻与女儿,明日这件事传遍京城,他便别想在这天子脚下立足了。
想来想去根本无法明面拒绝,他便迂回道:“既然王妃要求,微臣不敢不从,明日便将钟贰送到府上。”
谢大人面上是顺从了,心中图的却是拖延这半日一晚,他直接找上成国公府求助,到那时庆王妃也奈何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