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百姓顿时一阵抽气声,这三百两已经够十几口的人家锦衣玉食地过上三年,这男子的母亲仅是腹痛不止他便如此敢要?
掌柜的却微微一笑道:“倘若令堂当真因着我们五味斋的糕点而疼痛难忍,五味斋不止会赔偿三百两,还会负责为令堂寻医问药,直到她身体康健,来人,跟这位客人去他的家中,服侍着那位夫人去回春堂。”
围观的人们一愣,顿时便眼热起来,要知道无论是三百两还是在回春堂免费医治都是常人无法轻易触碰的,以至于有些人瞬间便不在意五味斋糕点的问题了。
糕点再不好又不能吃死人,可若是真的买到了不好的糕点,那这收获可比付出得要多太多!
那闹事男子脸上的笑意都还没能完全收回去,听得旁人的议论纷纷,顿时发觉大事不妙。
今日闹这一出是为了败坏这五味斋的名声,让这间铺子在宣成街甚至京都城开不下去,可是这掌柜来上这么一出,倒让今日都徒劳无功了。
不过很快,闹事男子便发现他的霉运远远没完,因为掌柜说到做到,并不顾他的推脱,硬是要随他回家去看望他的老母亲。
可是他的老娘可是活蹦乱跳地在家好好待着呢,他怎敢真的带这些人上门?更别提还带去给大夫们看病了!
闹事男子飞快地思考起来,他若是想同时拿到松香园的赏钱以及五味斋的赔偿,那必然要将五味斋点心有问题这件事坐实且宣扬出去,因此在五味斋掌柜走过来时,他一下子便倒在地上哀嚎起来。
众人被吓了一跳,退了好几步才去听男子的话,便只听得他高声哭着自己的母亲有多可怜。
这下都不必梅亭嘉请人去质疑了,有百姓便疑道:“你这人好生怪,既然这么心疼你母亲,怎么不快些带你母亲去看病呢?”
掌柜也顺势强调道:“你放心,无论令堂需要多少药钱,我们五味斋全都照付,不光如此,令堂休养所需要的补品也由我们五味斋出钱。”
越这么说,围观的人们越是羡慕,而地上的男子越是觉得烦躁不已。
局面一时间陷入了僵持,不过却与方才完全不同,眼下围观的都是真正的百姓,而且舆论风向也转了天。
一直在楼上旁观一切的梅亭嘉淡淡一笑,虽然那男子还在负隅顽抗强自坚持着,但是五味斋已然完全将口碑扭转过来了。
同样旁观了全程的棠诗却担忧道:“主子便不怕有人为谋私利来讹诈五味斋么?”
梅亭嘉笑着拍了拍棠诗的头道:“傻丫头,既然敢给出这个条件,自然是会再三谨慎,岂能轻易令人讹去?况且五味斋敢将赔偿条件开得如此优厚,变相便是在说明我们的糕点绝无问题。”
棠诗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随即还是觉得有些憋闷,毕竟只是让这闹事男子说的话失去效用,真正背后搞五味斋的人还没能得到教训。
主仆俩正在这里说着话,下面忽然又是一阵噪杂,待得往下看去,梅亭嘉微微一怔,竟过来了一队京兆府的衙役。
看见衙役的一刹那,闹事男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之所以有胆子来闹事,松香园给出的好处诱人是一个原因,另一个便是松香园的人保证他不会被京兆尹的人抓住,可是现在他看见了什么?
五味斋的掌柜也是难以置信,他不是没让伙计去京兆尹报官,可是那边说是不管这档子事,现在人怎么又来了?
不过掌柜也不会与人摆脸色,忙几步迎上去道:“见过各位官爷,可把诸位盼来了。”
他这话说得倒也巧妙,把方才的事轻轻揭过,给了衙役们一个台阶。
为首的那位对着掌柜一笑算是领了情,然后他走到闹事男子的面前居高临下地道:“天子脚下胆敢行讹诈之事,来人,把这大胆狂徒捉拿起来带回京兆府审问!”
“不不不,官爷明察,草民才是苦主,是这五味斋——啊!”
男子还想往五味斋身上泼脏水,却被衙役蛮横地一脚踢得惨叫出声,围观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动手吓到,纷纷向后退去,更有那胆子小的已经开溜。
闹事男子也不敢挣扎,毕竟京兆府的人可是真会不留情地动手,不过他也还硬撑着没把松香园供出来。
京兆府以讹诈的名义将闹事人带走,引得还在五味斋门口的人们面面相觑。
掌柜见状,忙开口道:“今日之事让各位看笑话了,相信是非曲直官府会给我们一个说法!这样吧,今日五味斋所有糕点买一斤送一斤!”
正嘀咕着的百姓们顿时顾不得什么真相不真相,纷纷涌入了五味斋。
梅亭嘉带着棠诗自后门出了五味斋,想着方才突然到来的京兆府衙役,心中微微叹气。
庆王府内,荀臻听了夏放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宣成街上发生的事,不由得蹙起眉。
他明白倘若亮出身份,那松香园即便是十几年的老铺子也要避让三舍,可他也知道,梅亭嘉必然不愿这样做。
荀臻想起枕边人精致的容颜,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所幸他们日子还长,他有的是时间暖化梅亭嘉的心。
梅亭嘉回到王府后,得知荀臻还在书房,思索片刻改了路径。
“你回来啦,事情都解决了?”荀臻正在看书,见梅亭嘉进门便放下书中的书卷,笑着问道。
书房本就处于清幽之地,再加上荀臻与梅亭嘉在读书算账时都喜静,因此书房里伺候的人不多。
梅亭嘉走到荀臻身后,轻柔地为他按揉起肩膀来:“嗯,多谢王爷。”
荀臻眯起眼睛感受着梅亭嘉的双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游走,正觉得心中盈满幸福之时,就听得身后人对自己道谢,不由得无奈地道:“你又是说些什么呢?”
梅亭嘉笑道:“我嘴笨手也笨,王爷若是要见怪,那我只能受着了。”
荀臻将梅亭嘉的手轻轻握住,叹气道:“你只想凭着自己解决事情,可是我身为你的夫君也想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帮你,嘉儿,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梅亭嘉脸上的笑意敛去,有些愧意地道:“我知道,是我待王爷太多生疏,只是,自小见我母亲与父亲长期分离,我便,我便……”
她怎么也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既能很好地表达自己又不会令荀臻太过不耐,结果便成了一副词穷哑然的模样。
其实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她无法说出口,因着前世的遭遇,她骨子里都是那种被所有亲眷放弃的感觉,如果前生的梅亭嘉便学会提前自己布置好后路,那也不至于一被赶出伯府便活不下去。
荀臻忙道:“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无事,我们来日方长。”
夫妻二人默契地转了话题,梅亭嘉将今日的事细细地说给荀臻听。
荀臻蹙眉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事端看你想怎么解决了,如果你想让那松香园开不成的话,也是可……”
梅亭嘉轻轻掩住荀臻的口道:“我当然知道,这是最简单的法子,却也是最没什么好处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