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娜皱着眉头,并不想理会这句话,对方的道歉在她看来古怪又自作多情。
——有些人天生就无法预料到自己下一秒会干出什么事。
喀耶万撑着扶手从楼梯上跳了下来,在灰暗室内、金属一样的发丝被气流托起,他平稳的落在了地上,抬起有些苍白的脸:“我带你离开。”
卡洛斯这一突然的举动让桑娜愣住了。他跑过来拉起少女的手,力气大过挣扎的桑娜,他把门口唯一的伞抽走,就嘭得推开了门。
“你有什么毛病!”
桑娜在淋到雨的瞬间就尖叫了起来,她的手打在喀耶万的胳膊上,但对方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拿着它。”
被强行塞到手里的雨伞,还有被瞬间放开的手,桑娜下意识抓住伞柄的瞬间,突然被喀耶万横抱了起来,她亚麻色的裙子扬起了一朵花,对方冒出了青色胡茬的下巴差点就磕在了她的鼻子上。
在少女的尖叫声中,喀耶万踩着泥和水混起来的泥泞山路,朝山下跑去,即使是夏天,也能让人感觉到冰冷的水滴,滴在他身上就化成了水汽,他原本流线型的肌肉鼓了起来,睡衣被他撑得发紧。
桑娜也注意到了,在她的视线里,少年的头发像是突然浮在了空中,雨水滴到身上就会消失,而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在快速上升,她喃喃道:“你……”
喀耶万此时的眼睛里,更多是快速掠过的树木。
“你不需要这么做。”
桑娜说到,她的语气是无比的冷静。
喀耶万停了下来,他看向怀里的少女。
金色的眼睛眺向不知道蔓延到何处的森林,雨水和少年的体温让她感觉到身体一边冷一边热,她的心脏恰好就在这中间,仿佛那里的温度最为舒适。
“要是感到抱歉的话,就带我去看一次海吧,然后让我回去。”
山崎也好,叶诺万也好,这个世界也好,都是她一个人需要面对的。她或许讨厌自己没有立即反击的勇气和力量,但她也不想就这么放过这些家伙。
——何况,她连钱都没有,逃跑是在开玩笑么。
少年没有回答,但再次被风掠起的群边,就是他的答案。
打着雨伞,但也被淋透了的桑娜,终于在打出第五个喷嚏之后,再次看到了海。
和在木屋里眺望到的,只有一小片、像是覆盖在大地上的破布一样的雨天里的海不同,被雨水击打的阴沉海面,其实沉寂又吵闹。
明明无数从天空坠落的雨滴,能够让山体坍塌,侵入一切,却在大海面前,像是扎进了墓地的死人,颜色阴沉又悲哀。但投入海之前的最后的声音,又让天地间响彻着雨声,海风吹来,带来了雨水的味道,沙滩像是另外一种颜色的泥。
“放我下来。”
桑娜的脚踩在上面,没有了那种被包裹的感觉,反而变得有些踏实,她朝着海走了几步。
没有跟上去的喀耶万站在那里,他此时被淋透了,并不能维持战斗形态很久,所以为了节省体力,他干脆让自己淋着雨。
低头看着还光着的脚,少年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是不是冲动了。
这个时候,他眼前多了一双黑色的皮鞋,他抬头看到了少女,她银白色头发已经湿了,有些滑稽得搭在身前,但对方的眼睛却在灰暗的一切里夺目无比。
“帮我打着伞。”
说着,对方举着伞的手就松开了,喀耶万在伞掉落的瞬间,握住了手柄,上面还留着少女的温度。她的眉毛一挑,仿佛在说,你反应挺快。
“别让我再淋雨了。”
说着桑娜转向了大海,朝伞外的地方走了一步。
喀耶万跟了上去。
“夜女?”
吕伊皓重复了一遍。
她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吕伊皓很好懂,维尔特看懂她的迷茫,干脆继续说到:“夜女,一种种族的称呼。正因为她们的存在,所以才会在不少流言里,叶诺万带回来的圣女是假的,当然也包括我学校里的那位。了解不多的大部分人会觉得‘圣女’是随便找来的相似的演员。但并不是,很多学者证实过,阿拉坎尔王族眼睛的金色,是即使再像的金也做不到一样,而我看到你的时候,就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那么说。”
他低头去看吕伊皓,仿佛透过她蓝色的镜片,看到了她真实的瞳色。
“但夜女不一样,她们天生就有概率拥有阿拉坎尔王族的金瞳,黑市里流通的收藏品,也大多都是她们的眼睛。”
吕伊皓吞了一口吐沫,在她眼里,眼睛就是一种人体器官,但在这个世界的经历又告诉她,器官还能是一种收藏品。
因为这种恶寒不止经历过一次,所以她很快回继续听维尔特往下说。
“这是她们隐于世的原因之一。另外一点,则是她们曾经就是阿拉坎尔国的一族,甚至在某版传说里,她们就是暗夜女王的化身。”
“化身?”
维尔特仿佛一个被认真听讲学生问到了关键的老师,他的眼睛弯了起来:“传说里,暗夜女王担心自己丈夫可能会趁着自己生产,害死自己杀死孩子。为了保护自己和即将出世的子女,暗夜女王在万物沉睡的黑夜里,摘下了星星,让它们变成了和自己相同的模样,甚至赐予她们身孕,欺骗丈夫的眼睛。”
吕伊皓惊呆了,在维尔特将她买下,把她的镜片递给她的时候,也告诉过她一个关于暗夜女王的故事,但是却和刚才听到的完全不一样,于是她问道:“暗夜女王,难道不是和她的丈夫生活的非常美满么?”
维尔特这回真的笑了出来:“每一个版本的传说,都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甚至可以是完全不存在的。”
吕伊皓突然就感觉眼前不大的少年,仿佛头顶上散发着智者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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