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阴沉的天也无法影响他的心情,他重新拿起了来自母亲的信。
将写完的信收放进怀里,山崎站了起来,他顺手把吃完的粥带到了厨房的水池里,清洗干净后就看着桑娜从二楼上走了下来,她手里拿着几本书,看来是阁楼太暗了,所以下来找一个光线最好的地方。
注意到厨房的山崎,桑娜的下楼的脚顿了一下,然后没再管他,就走到了落地窗前的沙发前,坐了下来。
“在看什么?”
山崎今天戴着眼镜,垂到耳下修建整齐的头发让他变回了学校里的那个老师。桑娜的声音从书后面传来:“阿拉坎尔的历史书。”
“兹莫拉赫国不会写什么你想知道的东西的。”山崎用毛巾擦掉了手上的水,他耳朵上的坠子跟着他的动作颤动着。
桑娜没有回话。
“可惜你去不了佛伦迪,黑塔里的人才记录着最客观的历史。就连这些能保存很长时间的文字书,都是他们的发明物。所有黑塔能覆盖的地方,记录的技术都被他们掌控着,真是一群可怕的人。”
走到了沙发上,坐在了桑娜旁边的山崎搂住了少女。
桑娜啪的一声合上了书,从刚才折断发簪开始就无法抚平的烦躁,有些忍不住冲出胸膛。
“你不玩扮家家了么?”
山崎拿走了她手里的书,宽大的手掌撑开了她的手,五指穿过她的指缝,像恋人一样缠上了她的手:“我眼前的人才是我的爱人,乖女孩。”
桑娜知道他应该是清醒了,她避开甩开山崎的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我去看看那个人喝了粥没有。”
山崎在桑娜转身之后,嘴角的笑容耷松了下来,他伸手推开了桑娜堆在茶几上的几本书,最下面一本的书名映入他的眼帘。
——花卉种植。
身后是阴雨天气没什么穿透力的光,山崎朝沙发的靠背上倒了下去,他捏着耳坠,仰头看天,外面的雨仿佛透过了玻璃,打在了他的脸上。
一声叹息传来:“瞳……你们都不爱我。”
吕伊皓被蹿进眼睛里的雨弄得闭紧了眼睛。她不敢用手去揉,担心弄偏了眼睛里的镜片,她此时坐在车上,和一群姑娘们,颠颠簸簸在朝着山上前进。
她现在在兹莫拉赫国的西海湾附近,具体的地名她记不太清除了。
自从两年前从悬崖上跌落,卷进湍急河流里不小心撞到了脑袋,她的脑瓜子就出了点问题,如今不光注意力很难集中学习能力大幅下降,就连以前的事都变成了一座塌方的矿山,需要她不停地挖才能想起来。
费了老大劲才想起来的人和事根本没办法改变她沦为奴仆的现实,所以她索性就放置了会引起头疼的记忆康复。就连想起一直跟着她的希曼其实是个人,并非维尔特手里的契约上写着的“家畜”,两个社会底层的现状也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如果她不再在希曼身前换衣服能算变化的话。
吕伊皓捏着脖子上被绳子串住的青铜星星,想着这种和之前人生完全不同的刺激人生,真的有点哭笑不得。
——父母双亡,失忆,下一个是什么来着。
——啊~绝症。
吕伊皓扇走了脑海里的气泡。
叫停自己的胡思乱想,她把注意力放在旁边姑娘们的谈话里。
“这天气也太怪了,前天还好好地,我们还在海岸那边给帮他们举办了一次篝火晚会呢。”
“是啊,谁知道昨天的暴雨,直接把路给下塌了,就连附近所有的渔船都不敢出海了,说是……”她下面的话故意压低了声音,吕伊皓根本没听见。
倒是旁边长相文静的姑娘提醒了一句:“别乱说。”
接着她们就都沉默了一会,然后聊起了在沙滩上遇到的男孩们。
对于这些不是很感兴趣的吕伊皓,利用自己坐在篷子最外面的方便位置,研究起跟在后面的车。
兹莫拉赫国这附近的发展比她想象中要先进,比如现在她们坐的这辆篷车,还有她见过和轿车车不多的小型车,两轮驱动的摩托。驱动原料是某种矿石磨碎的粉末,但如何转换能量这点,她还没能搞明白。
耳边是女孩子们的嬉闹,她看了看被她们年轻面庞照亮的篷内,有些感慨。这些海边土生土长的少女们,几乎人人都拥有健康的深色肌肤,她们发色鲜艳,身材凹凸有致,和兹莫拉赫主流审美不同,很有自己一套标准。
因此现在吕伊皓的麦色肌肤和不起眼的黑发,混在里面根本无人注意。
等到了目的地。所有人都从车上下来,聚集在了一起。
雨还在下,前方路上被斜坡形状的泥石流盖了个严严实实。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进行处理工作了,一个红头发的女人摇着手里的彩旗,让女孩们集合。
“新来的,哩们去把一些碎石头捡进篓子里,按篓结算工钱!”
排队领到篓子的时候,吕伊皓嗤笑了一声,面前是她抱腿坐进去都绰绰有余的篓子,而她现在的身高甚至都背不起来,只能用手拖着走。
——赚钱不易。
桑娜端着木碗下来,山崎已经不在客厅里了,随后她发现自己的书被翻动过,摊开的那一页上是让人注意触碰花朵时注意佩戴手套,或者学会分辨有毒的种类。
在学校桑娜住下的小楼里,山崎种了不少花,它们品种各异,四季交替开放,因为这些花,桑娜才知道山崎原来还会搭配药剂,这些花不过是他从原料里淘剩下的东西。
——所以她下毒才从没有成功过。
放在水池里的碗里,粥已经凝结成了一层,她的手放在了水龙头上,却迟迟没有拧开。
脑子里幻想着山崎中毒而亡的样子,恍惚间她看到血从指尖滴落,砸进了碗里,血液停留在表面,像是油脂一样迟迟不肯沉下。
桑娜按住了开始颤抖的手,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耳朵里嗡嗡作响,手上的血时隐时现。
过了一会,她把装着粥的碗重新拿了起来,走上二楼,推开了虚掩的门,然后扶起了喀耶万,捏住了他的鼻子,把碗放在了他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