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具身体只是俑,是一个死物,本就该同泥土一起腐烂。
她甚至可以明白自己作为阿忆时候的选择——既然造成一切悲剧的不死树那么想要得到她的身体,那给它也无妨。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郦珩会有种她离开了他,就是背叛了他的想法,甚至怨恨她——明明,她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件死物,不是吗?
感觉到背后沉默的少年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她的心里又冒出芽一样的情绪来,她不知道,他对自己偏执的感情——也许可以称之为爱吧,这种情绪究竟来自于何处?
她只是觉得他有点可怜。
得不到,那干脆放弃不是很好吗?
大胆见她沉默,忍不住轻声道:“姐姐?”
她朝他露出个淡淡的笑来,亲昵地抚摸着他的背脊,“我没事。”
忽然感觉到手臂被人捉住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郦珩半抱半带拉了起来。
大胆懂事地从她怀里跳了下来,跑另一边去了。
松香的气味变得冷了一些。
他或许真的觉得特别煎熬吧,怀里的温度都冷了不少。
寻意意觉得自己心里流淌着很多莫名其妙的怜惜情绪来,她回头,看到少年好似勉强般的笑容,终于忍不住道:“郦珩,你别笑了。”
郦珩一顿,反问道:“意意,不笑的话,难道要我哭吗?”
他审视一般凝视着她的眼睛,他眼里的琥珀色看起来清澈,却好像摔碎的镜子,每一粒碎片都附着细细的弧光,映照出那些干干净净的痛苦,“起码,我很开心,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恨我。”
他的指尖轻轻点上她的额头,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栗,“也不会那么讨厌我的触碰。”
好像躺在松软的草地上,被细嫩的草尖碰到了脸,一阵轻痒,寻意意下意识别过了脸,看向了给向甜进行尸检的法医。
她下意识离郦珩远了一点,来到了赵队身边,端详着他的面容,她顿时明白过来。
赵队长也是昆仑十巫之一。
至于他身上为什么没有半点灵气,也许是在漫长的转世轮回里性一点一点消磨,最后终于彻彻底底变成普通人。
寻意意明白,世上的万事万物都不可能亘古不变。
即便是创世的也一样会淹没在无穷尽的春秋秩序之中,最后却未必会单纯地死去,或者归于虚无。
他们会以别样的形式存在着。
这个道理,是孃孃告诉过她的。
可是,以前的她——那个帝女大人并不明白。
她微微垂下了眼睛,望向了向甜脖子处的吊坠,它正被法医取下来,准备当作证物,送去办公室详细检查。
寻意意忍不住朝着赵队靠近了一些,小声问道:“赵队,那个吊坠能不能给我,我或许能查出来杀害向甜的真凶是谁。”
她在被郦珩带入幻境之前,清楚听到了赵队和郦珩的对话。
他们两个人不但认识,还知道一切真相。
赵队垂着眼看她,少女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眼毫不避讳地撞了进来,一双眸子虽然依旧如同幽潭,却不再那般冷冰冰的,如同精致的死物,反而多了几分灵动与坦荡。
在黑无常收魂那次,他就有所察觉,意意的性子比以前更温暖了些,这次更加明显。
他以为意意看到了之前发生过的事,会对郦珩更冷淡。
可好像不是。
他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跟我来。”说着,他接过法医手上封起来的吊坠,指着门外,“这个,我拿过去就好。”
郦珩看着他们离开,他也没有跟过去,只是站在原地,一直盯着两个人看。
如果寻意意回头,能够看到他好像被抛弃的小狗等着主人回来接自己一般的眼。
来到警车前,赵队挥退了其他的人,两人靠着后备箱,赵队不经意般将吊坠塞到了寻意意手中,“意意,你都知道一切了?”
寻意意将吊坠攥在手里,感受到小瓶子里面的血液一瞬间滚烫起来,好像热油在翻滚。
这便是郦珩之前受剐刑流下的血吧。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之前阿忆抚摸着沈珩尾巴上的伤口,哭泣着道:“不玩了,好烫。”
她轻轻点了点头,抬眼看着赵队,“这背后都是染了妖血的不死树在操纵一切,向甜的死应该也是,有了这个东西,我会想办法将它找出来,只是,你们结案肯定不能把这件事情摆到明面上去,那岂不是找不到凶手了。”
赵队长笑了起来,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还记得我们这边从莲子湾挖出来的尸骨吗,之前林可小姑娘的死,官方公布的凶手就是杨骏。
“这次,我们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意意,你放心,你可以尽管去查,我们会根据你的结果,给大众最满意的交代的。”
寻意意点头,根据了解到的信息将真相分析得七七八八,“不死树制造了一个又一个悲剧,都是为了利用信奉它的人产生极大的怨气,这种怨气多半是那些人横死产生的。
不死树就借它来滋养自己,我想,向甜的死那么蹊跷,一方面是不死树造成的,另一方面和夏晰应该脱不了干系。
因为,之前我在夏晰身上闻到了烂木头的味道,应该就是来自于不死树,这个吊坠,很可能是夏晰哄骗向甜戴上的。”
赵队长脸色变沉了一些,“夏晰?”
寻意意乌黑的眸子凝视着他,“怎么了?”
“他的妻子唐璐云,是荆河市市长的侄女,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凭借他的背景,恐怕很难给夏晰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