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苍老了很多,见到顾长庚,她道:“长庚侄儿来了,随便坐吧。”
顾长庚看着这个目光呆滞的妇人,有些话便说不出口了。
“咪呜~”
腓腓跳到了魏氏膝上,蹭了蹭她。
魏氏茫然无措,感受着掌心软绵绵的触感,突然泪流满面。
“是我错了啊……”
长青是她亲儿,她为何会如此狠心啊?
明明一开始,她也不愿意把长青过继给三房的,后来……后来是怎么了呢?
魏氏想起来了,那一天——
顾郴第一次跟她提要把长青过继给三弟。
她与顾郴大吵了一架,摔门而出。
然后她遇到了何氏。
那个美艳的女人笑靥如花,“大嫂将长青教养的甚好,我看着便欢喜,他说长大了,要给我们夫妻养老送终呢,真是个好孩子!”
她气得浑身发抖,回到房里便迁怒于才五岁半的长青,“小白眼狼,离我远点!你要做别人家儿子了,以后别来找我!”
等顾郴再提及此事,她选择了沉默。
顾郴夸她识大体,就要跟顾霖商量过继一事,却没想到,何氏那边出了问题。
顾霖一脸尴尬,“大哥,我们想了想,还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而且,我和阿玉还年轻,再等等吧。”
顾郴也不逼他,这件事就这么拖了下来。
魏氏一开始不以为然,只觉得三弟夫妻两还抱有希望,直到后面,顾霖陆续又拒绝了几次,她才恍然大悟。
不要长青的不是顾霖,而是何氏!
何氏嫉妒她,身为侯府长媳,一入府就生下了长泽,两年后又生下了长青。
若能从她这里抢一个孩子,何氏自然是乐意的。
但如果魏氏自己乐意,她反倒要细细思量。
真要过继了魏氏的孩子,若干年后岂不是给大房做了嫁衣裳?
这就是何氏的想法,你硬塞,我偏不要,但你若舍不得,那我就笑纳了。
想通了这一点,魏氏只觉身心顺畅,清气爽。
她常常板着脸呵斥长青,转头笑着跟何氏提过继的事,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这时候,何氏就会表情微妙,只说再等等,再等等。
等得春去秋来,顾霖不得已纳了妾,等得人心易变,魏氏真的厌了长青。
就这么等了十年。
魏氏早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思,只看着二子长青,便心生厌倦,不斥责几句都不痛快。
直到顾长泽失踪的消息传来。
魏氏昏倒了,再醒来,何氏来看望她。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何氏临走前,突然转头笑着说道:“大嫂之前说把长青过继给我们,还作数吗?”
顿时,一股无名之火涌上了心头,魏氏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回过看到长青,便不由分说地迁怒于他,痛骂于他。
“你这个白眼狼,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你以为长泽失踪了,就能为所欲为?别痴心妄想了!滚!”
那一日,魏氏说了些什么,她自己也记不太清了,总归是很伤人的话。
现在想起来,魏氏只觉心口密密麻麻的被针扎了一样疼,“我究竟……都做了什么啊?”
事到如今,纠结是谁的错,也没有意义了,只能感叹一句——
女人较起劲来,比男人还凶!
只因为两个女人闹矛盾,都想逼对方服软,认输,就拉扯了十年。
……
顾长庚看着已经处于臆想中的魏氏,朝腓腓招了招手,“过来,我们该走了。”
腓腓圆溜溜的眼睛看了魏氏一眼,就跳到了顾长庚怀里。
顾长庚沉吟片刻,抚了抚腓腓顺滑的皮毛,也不知他是跟谁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悲伤也好,喜悦也好。
时间终会带走记忆里的人与事。
世间刻骨铭心不多见,反倒光阴不复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