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媳妇儿疯成这样不能要了!得分!必须分!立马分!
冯望南不笑了,认真地看着气咻咻的龚小楠,说:“我也可以为你去死。”
他的眼睛水润明亮,让龚小楠分不清那究竟是因为在河水里泡得太久,还是因为别的。那股火气全都噗的一下被浇灭了,龚小楠说不出话来,只能低下头吻他,温柔而缠绵。
龚小楠想,冯望南的爱大概太炽烈太疯狂,除了自己,又有谁能承受得起呢?那就,凑合着收了这小疯子吧。
、70new
“安定医院?”墨北吃惊地看着夏多。
夏多沉痛地点点头:“是我们太疏忽了,只以为他那样是太懒了,没想过居然是精上出了问题。”
夏多的寝室里有位人,名叫郑东。郑仁兄据说是复读了三年才考上大学的,或许是因为那几年苦读的压力太大,所以上了大学以后他就想放松放松。第一学期他缺课率达到百分之八十,让他离开他的床一般只有三件事——上厕所、考试、去租书店租书还书。他连一日三餐都是拜托室友帮忙打回来,或是拿面包、方便面充数的,而且一般都是在床上解决。
因为缺课太多,辅导员找他谈过几次话都不起作用,学期末的时候学校准备开除他。可是,郑东跑到辅导员家里去跪地磕头,还割了腕,赌咒发誓会改过自新,吓得辅导员只好答应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学期开学后,大家本以为会看到精面貌焕然一新的郑东,可没想到他依旧是窝在散发着异味的床铺上没日没夜地看小说。
学校无法再容忍下去,正式决定开除郑东的学籍。
可是当辅导员到寝室去通知郑东这个消息的时候,郑东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他完全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了。校方要求郑东三天内搬离寝室,可三天后郑东还在。辅导员领着校保安来撵人,郑东捧着小说岿然不动,直到辅导员怒不可遏地从他手里抽走了那本小说,郑东这才像是美梦突然被人打破一样醒过来。
紧接着郑东的表现把在场的人都吓坏了。
郑东像是陷入了某种幻觉,如果别人也能看到他眼中所见的情景的话,大概会看到铺着菱形地砖的地面变成了一片血海,无数只手臂从里面伸出来想要抓到什么。而两旁的床铺都化为了尸山,数不清的尸骸堆砌。天花板则变成了黑暗的漩涡,各种丑陋恐怖的怪鸟在盘旋。
郑东的恐惧表现得太真实,而且他能听到别人的问话,只是在他眼中却看不到对方。其他人听郑东描述着他眼中的世界,虽然明知自己所在的是个正常的空间,却也忍不住寒毛直竖。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郑东是为了逃避被退学而在装疯卖傻,可后来郑东已经吓得失禁和抽搐,大家才知道事情严重了。
夏多把这件事讲给墨北听的时候,还忍不住后悔,“要是我们多关心他一下就好了。”
墨北看了夏多一会儿,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夏多吃了一惊,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的?”
“你一般不会给我讲这些——负能量的事情。而且你跟郑东的关系,应该也没有亲密到让你对他的失常而悔恨交加的地步。表演得有点夸张了,夏小多同学。”
夏多脸红了:“对不起。”
“所以,是想要我做什么?”
“郑东是你的书迷。他开始的时候是看武侠小说,后来热衷于看推理小说,你的书他都买了,包括刊登过你作品的杂志他也收集得很齐全。”夏多心里嘀咕:我都没他收集得那么全啊,真想把郑东的藏品都悄悄拿回家去!
墨北情冷淡:“所以?”
“他被辅导员抢走的那本书也是你的作品,就是刚出版的那本《微光》。郑东住院后,治疗他的大夫就提议说,是不是能请作者本人来跟郑东谈谈,安抚他的情绪,帮助他恢复。校领导也挺着急的,郑东的家长一直在学校闹事,埋怨说是学校监管不力,还有采取的措施不妥当,才让郑东出问题。然后,他们就问我,能不能——”夏多有点心虚,“不管怎么样,我跟郑东也是同寝的室友,就算平时没怎么沟通,可也一起住了快两个学期了。所以,我想请你帮忙。”
墨北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我必须到安定医院才能见到郑东,对吧?”
夏多莫名其妙地点头,探视正在住院治疗的精病患者,当然是得去医院啊,这还有什么疑问?
墨北看起来很为难,“可是夏多,我不想去安定医院。”
“为什么?”夏多惊讶地问。
墨北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夏多马上就意识到了,立刻说:“那我回去跟辅导员说一下好了。本来也是,你又不是医生,跟郑东见面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再说你这么小,让你跟个精病患者见面,多不安全啊。”他很快就找好了理由,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墨北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是两天之后,他晨跑的路上被一对中年夫妇给拦住了。
中年女人一见面就哭着哀求:“求求你去见见我儿子吧!求求你发发好心去见见我儿子吧!他们说我儿子是你的书迷,你不能不管他啊!”
中年男人在旁边一声不吭,跟着掉眼泪。
路人好地驻足围观,中年女人干脆跪下来哀求:“求求你行行好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我跟他爸为了供他上学,就差去卖血了。他现在都疯了,我也没别的指望了,要是他治不好,我们一家三口就一起跳河去算了。”
墨北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抿着嘴唇冷冷地看着这两个人,从一开始他就一个字都没说过。
和中年夫妇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眼镜青年,他站在最外围的位置,一直也没吭声,发现墨北的目光扫到自己脸上,他像是回避似的侧过脸,抬手推了推眼镜。
“你们这是干什么!”夏多气喘吁吁地冲过来,一把推开抓着墨北手臂摇晃的中年女人,挡在他面前。“辅导员!你怎么能带他们来骚扰我弟弟?!”夏多看着那个眼镜青年愤怒地质问。
眼镜青年尴尬地说:“这个、这个怎么能算是骚扰呢?阿姨就是想来求大作家帮忙,好说好商量的……”
夏多指着还在试图抓住墨北哀求的郑妈妈,怒道:“这是好说好商量?!阿姨,我弟弟才十四岁,你们这么做会吓到他的!”
郑妈妈愣了愣,委屈地哭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一连说了十几个“对不起”,她又说:“我真是急得没法子了呀,要不然我也不能来找你啊大作家!只要能把我儿子的病治好,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呀!求求你发发慈悲吧,就去看一眼,就一眼!说不定你就能救我们一家三口的命啊!”
她一边哭诉一边磕头,额头很快就磕破了皮。“我儿子可是你的书迷啊,你的每一本书他都买了,整整齐齐的堆了这么高。你就看在他是你书迷的份上,去看他一眼吧。求求你了!”
围观的人从郑妈妈的哭诉中了解了大概情况,议论道:“这小孩是不是铁石心肠啊?你看人家又下跪又磕头的,这么可怜,他还不肯帮忙。”“真是没同情心!”“就是啊,人家又没要他怎么样,不就是见个面吗?能少块肉啊?这都不答应?”“哎?这小孩就是那个写推理小说的北纬37吧?听人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原来真是个小孩啊。”
夏多不知是跑过来累的,还是太着急,满脑门的汗。他大声说:“阿姨,您儿子得的是精病,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伤害别人。我弟弟又跟他不认识,你非逼着我弟弟去看他,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郑妈妈抬头看了看夏多,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你们辅导员都说了,我儿子没疯的时候一直捧着这个人写的书在看。谁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他的书才疯的?说不定就是他害了我儿子的!”
夏多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辅导员。辅导员回避着他的目光,又抬手托了托眼镜。
“别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要是看小说能把人看疯了,那你得把金庸古龙梁羽生,所有你儿子看过的小说作者都抓过来给你儿子治病。”夏多大声说,“不管怎么样,你们这么做都不对!”
夏多想拉着墨北离开,可郑妈妈向前一扑抱住了他的腿,郑爸爸也学着老婆的样子跪了下来,两个人一声接一声地哀求。夏多挣脱不开,顾虑着这倒底是室友的父母,也不敢太用力,一时间被纠缠得十分狼狈。
墨北对夫妇俩说:“叔叔,阿姨,你们一来就这样又哭又跪,都没给我机会说话,也没问过我到底愿不愿意去看郑东,对不对?”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和,像春末暖阳晒过的浅浅溪水一样流入听者的心里,让夫妇俩激动的情绪不由自主地缓和了几分,有些迷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