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听了,立刻跪下道:“陛下,万不可如此!”
徽宗微微一怔,看向对方,眼中已经多了丝恼怒之意。他是天子,被臣下反对,自然不会高兴。他看着童贯,沉声道:“怎么。难道我这决定有什么差错不成?”
童贯见徽宗这般模样,肝胆皆裂,急道:“陛下,臣对朝廷,对陛下可是一片忠心啊!陛下,梁山贼人初被招安。不知其心,若是安扎京城,他们自己怕也寝食不安,唯恐朝廷要对他们下手。此其一也。
梁山贼人,散漫已久,虽有不少人本是朝廷的军官,但也沾染了一身的贼气。更兼他们都是性烈如火之辈,若是留在京师驻守,难免不惹出祸来。此其二也。
梁山贼人虽被招安,然其出身终是不好。更兼朝廷多有忌恨厌恶者,若是他们久居京师,难免滋生矛盾,惹得朝堂不安,此其三也。陛下。臣对陛下一片忠心啊!”说罢,以首顿地,额头见血。
徽宗仔细品味童贯的话。心中也是凛然。童贯说言,句句属实。自己虽有心将梁山兵马收为臂助,奈何梁山众人与高俅势不能相容。若真将他们留在京城,怕是朝廷不得安宁。他当下起身扶起童贯,温言宽慰:“朕知爱卿忠耿,若非爱卿苦谏,朕险些犯下了错误。”
童贯满面惶恐之色,连连告罪。他能感到背后一片冰凉,竟是出了一身冷汗。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和徽宗在一起,若是一个大意,怕就得陷入万劫不复地境地。
徽宗安抚了童贯,却又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他才轻轻的叹了口气,点头道:“如今随行招安的人选,选得怎么样了?”这件事情本来是让蔡京负责的,他却反过来问起童贯。
童贯微一思量,心中已有定计,毕恭毕敬的道:“陛下,蔡大人忠耿勤恳,定不负陛下所托。陛下,臣弟童虽是户部官员,却一直想为国家出力,臣保举童随宿太尉同去梁山招安。”
徽宗一愣,随即恍然,大笑道:“好一个举贤不避亲。
罢了,既然童有心,就让他去罢。此去正好长长见识,日后好为国家出力。”童贯大喜,急忙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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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俅府上,堂堂的高太尉面色阴沉,高强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对面坐了三个人,为首一个,白面无须,头发花白,姓朱名定,乃是东京城一家私塾的教书先生。高俅知他颇有计策,这才请到府中以为幕僚。第二个留了三偻美髯,正是李先生。他的地位已经从头号谋士,降成了第二号谋臣。最后一个,面容阴沉,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此人本是刑部一小吏,姓郭名臣,只因得罪了赵挺之,失了官.
腹。此人最是歹毒不过,故有一个外号,人称马蜂。
这三个人自然知道高俅的心事,只不过朝堂之事,最是诡异莫测,他们虽然算得上老谋深算,但也不敢轻言朝堂之事。
高俅心中愈发忧闷,他看着门下众人,沉声道:“你们说说看,朝廷究竟是什么打算。”
朱定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开口。他既然身为第一谋士,自然要有第一的气派。如果随随便便就发表自己的意见,一来和自己的身份不符,二来一旦有什么失言之处,难免被其他人攻击。他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什么事情看不透?
李先生思量了一下,最先开口道:“太尉,依小人之见,朝廷此举,并没有什么深意。想来是宫里那位突然动了爱才之念。太尉,这些人招安之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天下禁军,多归殿帅府调遣,到时候若要收拾他们,可容易了许多。”说罢,他看了朱定一眼,不在说话。自从这老头来了之后,他地地位下降了,心中自然不平。
高俅心中微微一动,看了一眼对方,又看了一眼朱定,思量了一下,低声道:“朱老怎么看?”
朱定摸着胡子沉吟道:“朝廷的事情,我不清楚。不过依我之见,事情怕不是那么简单。照太尉所言,今日朝堂之上,水深着呢。蔡京身居要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端地是权倾朝野。梁中书乃是他的女婿。十万贯生辰纲被劫,钱财是小,面子是大。梁山贼人收留那伙贼人,已是触了他的逆鳞。若依小人早先揣测,他定要鼓动朝廷兴大军以征剿,将梁山贼人明正典刑。方才符合他地性子。可今日他再朝堂之上,居然提议招安,这倒让小人有些糊涂了。”
说到此处,他看了一眼高俅。又看了一眼另外几人,这才接着道:“太尉和蔡京同朝为官,自然了解此人。他虽然极有才能,却不是心胸宽广之辈。小人也曾想,他是不是想将梁山贼人招安,再慢慢炮制。可思前想后。对方绝不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梁山贼人虽然凶悍,却是一伙草贼。若是朝廷震怒,不过举手之间,便能使其覆灭。蔡京若要动他们,不过是吹灰之力罢了,根本不需要费这般手脚。”
李先生忍耐不住。脱口道:“朱老此言差矣。若是蔡京为了自己地名声,故意显得自己大度,才要招安梁山贼人呢?”
朱定冷笑道:“十万贯生辰纲。此事弄得天下尽知。他蔡京又有什么面子了?知道贼人上了梁山,调集四州兵马,合七千大军前去征剿,结果又大败而归。然后才想到招安,这也能显出他的大度不成?”李先生被朱定一番抢白,直弄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郭臣在一旁暗暗冷笑。人越活越精,像朱定这样的老头,那就如同抹了油地泥鳅,真个是滑不留手。想抓他地把柄,没有十足的把握,如何能成事?李先生看似问得尖锐,实际上根本奈何不得对方,反让他树立威信。
高俅迟疑片刻,点头道:“朱老,若依着你的意思,蔡京究竟是何打算?”
朱定双眼微闭,思索片刻,点头道:“太尉,若小人没有猜错,童贯何蔡京,怕是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想要招安梁山贼人,壮大自己的实力。”
高俅听了这话,面色大变,脱口道:“此话怎讲?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地事?”
朱定轻轻一笑,看了一眼同样震惊的李先生何郭臣,轻轻摇头感叹道:“此事断不会错。童贯之所以深得皇帝的宠信,一方面固然会钻营,另一方面,却因他战功卓著——朝廷得宠的太监不少,可他能独占鳌头,尽是军功之力。”说罢,他看向高俅,轻轻的道:“太尉,您说历朝历代,做皇帝的最怕什么?”
高俅微微一怔,思索良久,方才轻叹道:“为君者,最怕地当属为臣者执掌太大的兵权。”
朱定笑道:“太尉所言不错。昔年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使得节度使一职形同虚设,有职无权。各路兵马统帅,手中也没有太大地权利。今日看来,整个天下,除了西北边军自成一系,天下兵马,都归属于禁军。蔡京是文人出身,他已位极人臣,端的是实力强大。可他终究只是一个文臣,虽然女婿梁中书身居大名府,统帅数万强兵,但比起童贯何太尉,还是要弱上一点点。他怕是要舍了这十万贯的生辰纲,收买梁山强人。”
高俅听了,大惊失色,手一抚桌,竟将上面的茶盏碰翻,水洒了一桌子。
朱定也不在意,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至于梁山地强人,他们多有军官出身的头目,于朝堂之事,知道得也不少。自然要找个靠山,抱个粗腿。若是知道蔡京有心拉拢他们,怕不得似那见了血的蚊蝇,窥了蜜地蜜蜂,双方自然是一拍即合。”
旁边的高强再也忍耐不得,脱口道:“若是这般说,就任由这伙贼人逍遥不成?”他却贼心不死,对林冲的浑家仍不死心。
郭臣突然笑道:“太尉勿忧,梁山贼人便是抱住了蔡京的粗腿,太尉若想炮制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
高俅听了,眉头一皱,望向郭臣,沉声道:“这话怎么说?”
郭臣冷笑道:“蔡京可用奸猾来形容。他收梁山贼人,固然壮大了他的实力。可梁山贼人终归殿帅府管辖。军官兵将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无非是粮饷罢了。只要卡住了这两项,等于卡住了他们的脖子。更何况太尉若是铁了心的要对付梁山贼,蔡京他固然护短,也要考虑一二。常言道,不怕官,只怕管。梁山贼人便是再厉害,他们也归殿帅府管辖。”
高俅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李先生突然插嘴道:“太尉,如今招安在即,莫不如派一心腹,为宿元景的副手,梁山贼人都是性烈如火之辈,若是稍加挑拨,此事怕难成!”
高俅听罢,眼中闪过一道刺眼的寒光,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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