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转至她的面前,温柔问道:“姑娘,在等谁。”
“我家少爷。”
悟道认真道:“姑娘,世间无人有资格令这样的女子期待,除我。”
桑桑看他一眼,道:。已经下山,我家少爷还在山上,所以不如他。”
“我是不想进那片雾罢了。”悟道认真解释道,忽然想到一件事情,疑惑问道:“期待的少爷……即是那个叫钟大俊的书院学生?”
桑桑看着他,缄默片刻后开口道:“不错。”
悟道正色道:“很好,我在山上时便过会杀死他,如今看来,我多了一个杀死他的理由。”
桑桑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姑娘,看见如黑夜般的绝美容颜,我忽然想到了一首情诗。”
悟道痴痴地盯着她的侧脸,缓声吟道:“我意中的女子,如果愿去修佛,我愿重新变做一个少年……再去那悬在空中的山上剃度一次,让头上多几道戒疤,我意中的女子,如果愿去修道,我愿重新变做一个少年,去那桃山后的破观,替那个背木剑的骄傲者洗鞋。”
桑桑根本没有听到他在些什么,认真看着黑夜里的书院后山,她此时恍如感觉到宁缺正在经历的那些哀痛,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显得很是痛苦。
“姑娘,无法再陪等下去,我无高眼睁睁看着期待的如此痛苦,我决定把带走,带去天涯,去海角,我陪去潮儿生潮儿落,好吗?”
完这句话,他脸色一肃,根本不等桑桑回答,有所反应,手掌一张便向她的颈部伸去,指尖劲风呼啸,虽无伤人心却有让人昏迷的意思。
忽然间,他伸出的那只手臂上僧袖猛烈燃烧起来,瞬间把僧袖烧成片片灰黑蝴蝶,然后随风而去,徒留下一截白细光滑的手臂!
悟道一声怪叫,化作一道残影连退十余丈,眼露悸色盯着草甸下方,咬牙问道:“谁?”
一阵急骤马蹄声响起,撕破书院夜色的宁静,那辆黑色的马车很奇异,车厢上刻着各式各样繁复的纹饰,而骏马拉车上坡,显得十分轻松,蹄下竟是半点烟尘也未带起,恍如悬空一般。
大唐神符师颜瑟,脸色漠然收回先前伸向车窗外的手,手指在空中画出的那道符意却余韵未绝,道旁的青青草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黄干枯起来。
“淫僧悟道,若还敢在我大唐境内勾留,休怪我用井字符一刀一刀凌迟倒了。”
悟道猜到了马车中人的身份,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单掌立于身前,强自辩白道:“我乃情僧悟道,却非淫僧,颜大师莫非要用尊长身份压我不成?”
“既然来自荒原深处那个处所,世间又有几个修道者能用辈分压?”
神符师颜瑟缓缓走下马车,冷漠看着年轻僧人道:“不过估计也就是个旁支末系的没用工具,居然寺里面连该讲的规矩都没告诉,以后记住了,这里是大唐,这里是长安,敢在书院门口闹事,我就算杀了,寺里那些人也不敢放一个屁。”
完这每话,他望向道旁紧紧拿着大黑伞的桑桑,蹙眉道:“是宁缺的侍女?”
桑桑点了颔首。
颜瑟道:“为什么在外面等着?跟我进去。”
桑桑回答道:“听不让。”
颜瑟此时已经知道宁缺还在山道上,心情异常烦燥紧张,闻言沉声喝道:“跟我进去!我倒要看看,夫子和老大都不在家,这间破书院还有谁会来拦我!”
隆庆皇子走出了山雾。
他举目望去,只见四周一片平缓林野,山道前方还有一块陡兀呈现在天地间的岩石。
走上那块岩石,应该就算是登顶成功。
他正准备继续,忽然间心有所触,整理衣衫,转过身去,向着道旁远处一棵大树恭谨一礼。
星光之下,山顶明亮如昼,云雾在下方不断流淌,若水一般。
青青大树之下坐着一人,因为隔得太远的缘故,看不清楚容貌,只能感觉年龄其实不太大,但却偏偏却穿戴件极有古意的袍子,头上戴着一顶极高的古冠,气象庄严。
隆庆皇子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在离开西陵神殿的时候,掌教曾经提醒过他,书院后山里那些学生绝非寻常修行者,当慎重待之,树下那人能在山顶等着爬山者,身份自然尊贵。
树下那人平静道:“我排行第二。”
听着这话,隆庆皇子面色不变,心里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他想起那个女人曾经对自己过的某些传,想起传中那个骄傲到了极点,也强大到了极点的二师兄,复又恭谨一礼,只是这一揖要比先前更低一些。
“很不错。”青树下的二师兄淡然道:“绝对有资格进入书院后山。”
纵然天生骄傲如隆庆皇子,想到点评自己的人是书院二师兄,也难免心生感慨欢喜。
“只要登上那块大石头,就算登顶成功,不过雾里面还有的一位同行者,可以先自行爬山,也可以等他一起。让等他似乎有失公平,不过我可以告诉的是,这块大石头很难上,比所走过的山道更加难走,所以最好先调剂休息一番。”
听到雾里还有一位同行者,隆庆皇子眉头微微皱起,在他的计算中,除那名僧人之外,今日应该没有谁能够坚持到山顶,那些平庸之辈甚至连雾道都无法踏上。既然那名僧人因为身份关系不便利进雾,那么究竟是谁居然能够跟上自己的法度?
树下二师兄淡然道:“选择权在手上,可以先行爬山。”
隆庆皇子沉吟片刻后,复恭谨一礼,然后盘膝坐了下来,以此表白了自己的态度。
夜雾山道间,宁缺看着箕坐在灰墙下,浑身湿漉胸口微微起伏的卓尔,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眼神里的死亡气息,缄默很长时间后道:“我能把一刀砍了,但何必砍呢?一世人两兄弟,死都死了,何必再来拦我的路,我上去了才好把剩下的那些破事儿都办了。”
卓尔靠着灰墙,望着他暗澹的一笑,胸口起伏的愈发剧烈,唇间发出嗬嗬的声音。
“假的,这些都是假的,我需要靠什么来证明这些是假的呢?”
宁缺低着头站在山道上,站在夜雾中,站在临四十七巷的春雨里。
忽然他抬起头来,道:。桑桑何在?”
桑桑站在他旁边,仰着微黑的脸看着他,问道:“少爷,有什么事?”
宁缺目视前方,道:。桑桑,把家里的所有银子都拿出来,我们给黑子寻块好墓地,再给他弄副楠木棺材,美死他。”
桑桑道:“好的……可是少爷,黑子少爷已经死了,没有体例再美死。”
宁缺道:“归正他都再活了一次,何妨再死一次?”
完这句话,他走向那面灰墙,举刀向天然后呼啸落下,斩落卓尔首级,斩断那面被雨水打湿的灰墙,斩断了所有幻境,露出那条直通向山顶的峻峭山道。
然后他望向身边,发现已经没有了桑桑的身影。
“我过这一切都是幻觉,吓不倒我的。”
宁缺看着眼前那条真实的山道,对着夜雾尽头道,恍如是要解释给他们听一般:“我想像中的回忆中的桑桑是个完美的侍女,但真实的桑桑却绝对不是那个模样,们能激发我自己的大脑来营造一个乱真的环境,却不知道我自己的大脑里存着的其实不都是真实。”
雾里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虽然我不知道刚才想了些什么,但怎么判断那是假杂桑?”
“因为真的桑桑虽然善良好心,但她绝对不会舍得为一个死人花光家里所有银子,卓尔不可,她自己不可,甚至我都不可。
宁缺笑了笑,然后抬起袖子擦失落唇角淌下来的血液,向山上走去。
银晖笼罩的山顶,东一棵树,西一棵树,都是耐寒的针叶林,其实不是陈皮皮最喜欢的枣树。
隆庆皇子坐在草地里调息培念,紧紧闭着眼睛。
远处那棵青树后方响起一道极细微的声音:“师兄,谢了。”
青树前盘膝坐着的二师兄,目光恬静神情朴直肃穆,淡然道:“这种无伤大雅的后门,偶尔还是可以开开的,再隆庆原本就比宁缺先行一步,让他等上一段时间也算公平。”
正如书院那句名言:规矩就是看谁的拳头硬,那么既然是书院二层楼的考试,所谓公平,其实也只是某些人自己的看法。
隆庆皇子比宁缺先上山一段时间,然而他在山顶却等了一段长的多的时间。
夜空里的星星逐渐移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山道下方的浓雾一阵流动。
隆庆皇子睁开眼睛望去。
夜雾散处,衣衫褴褛的宁缺顺着山道缓慢走了出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是被恶狗逐下山不知大都次的乞丐,模样看上去极为狼狈。
隆庆皇子看着他的脸,想起了他是谁,缓缓站起身来,袖中右手微微攥紧。
宁缺从怀里取出手绢包着的糕点,一边往嘴里塞着弥补体力……边向山顶走来,还不忘向那边青树下的人口齿不清致意:“欠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
然后他看见了隆庆皇子,惊喜道:“太好了,原来还在这里。”
宁缺把糕点递到他身前,问道:“要不要来一块?”
隆庆皇子看着手绢里那些被压的奇形怪状的稀烂糕点,缄默不知该如何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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