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毛团子只有黑猫一半大,通身绒毛雪白蓬松,四爪粉嫩无瑕,一双澄澈圆眼尚蒙着蓝膜。懵懵懂懂、颤颤巍巍地自碎石中钻了出来,细弱咪呜声能叫最心硬的汉子缴械投降。
然而黑猫却不是任何一个汉子,连心也没有,更遑论心硬心软。
它自高处跳下来,满脸嫌弃地将那小东西拨弄得东倒西歪。
小毛团子身不由己地随着拨弄跌跌撞撞团团转,叫声愈发尖利惊慌。然而荒野之中毫无人迹,它被连番推搡,距离深坑边缘越靠越近。
眼见得白毛球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叫得愈发凄厉可怜,黑猫终于停了爪,叹道:“你要躲到何时?非逼我将这小东西推下去不成?”距离足有数里开外的碎石滩上,凭空出现一道人影。那人影轻声笑了笑,只不过迈了几步,便已抵达黑猫身边,继续笑道:“你若当真要弃它不顾,一巴掌下去便一了百了,何必拖拖延延、大费周章。自己不肯做恶人,倒企图赖在我头上,其心可诛。”黑猫叹道:“你堂堂一位阿修罗王,怎的心眼如此狭小,锱铢必较,一点亏都不肯吃。”沈雁州眼皮也不掀,只垂目扫那小畜生一眼,懒懒笑道:“这话你也配说?”黑猫被噎得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小白猫得了喘息机会,挪着幼细四肢,跌跌撞撞又从坑边爬了回来,顺着黑猫后腿爬到腹侧,对它又蹭又舔。
黑猫无动于衷看了那小毛团一眼,叹气道:“帝释天做了许久天帝,万灵至高、何其尊贵。谁知好的不肯学,偏要学我做个畜生。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同我纠缠不休了……我倒有心将它扔下坑,一了百了……”沈雁州笑道:“如此倒是个好法子。”黑猫慢吞吞抬起眼睛,冷冷盯着沈雁州:“你自然是求之不得。若是我当真扔了它,你必定到沈月檀跟前告状,添油加醋,将我说得薄清寡义、十恶不赦。非但不配做人,更不配做猫。”沈雁州将那柄杀气腾腾的大剑横在腰后,两手随意搭在剑柄与剑尾处,全无阴险小心思被揭穿的羞赧,坦荡大笑起来:“不愧是创世人,区区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算计,悉数落入人眼中,竟然半点也藏不住。当真是火眼金睛、明察秋毫。”黑猫呸了一声,怒道:“老匹夫!你六界崩塌在即、王座不保,不去做正事,偏要来同我一个小畜生斤斤计较,简直本末倒置,分不清轻重缓急。”沈雁州并不动容,老在在笑道:“此乃意料之中的事,各域修罗王全权交由大阿修罗王处置,要用我时,自会召唤。如今难得有空,正好把你处置了。”黑猫如临大敌,全身毛发倒竖,敏捷朝后一跳,将那小白猫掀得从尺余高的岩石斜坡滚落到平地,连翻了几个筋斗,许是摔得疼了,凄凄惨惨委屈哭叫不休。
黑猫置若罔闻,炸着一身毛朝沈雁州气冲冲叫嚷:“沈月檀瞎了眼,怎么偏就看上你这个惫癞货?气量狭小、睚眦必报、斤斤计较、不务正业、无理取闹!竟连只童子兽也容不下!”沈雁州蹲下身,捡起小白猫放到黑猫后背,说道:“寻常童子兽自然能容得,你这成了精的童子兽却是容不得的。兽身人心通晓百事,到底养的是狸奴还是野男人?你自道无心无清,不沾红尘,全是受这皮囊中初六的眷恋心左右。既然不曾出自真心,不如略作克制,莫再与沈月檀纠缠。天高海阔,哪里不能去,不如带你这便宜儿子浪迹天涯、逍遥自在去吧。”黑猫忍了忍,任那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