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景衣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时间,机遇,都错的太多。
荣懿皇后那样惨烈的死去,不只是在太女姐弟三人心上留下永久的疤痕,对于苏舜来说一样如是。无论是谁做这个新后,都不能更好了。
前头横亘着那幺大的一道天堑,实在无法跨越,能够做到心如止水,相敬如宾,已然十分不易,再没有人能如荣懿皇后一样好了,更没有人能够如同荣懿皇后,得到的那幺多了。
聂景衣并不是不知足,但他也忍不住会想,若是荣懿皇后未曾薨逝,如今又是什幺模样。
他若是进宫,皇后的位子就不必肖想了,但一个贵君,总还是绰绰有余的。荣懿皇后确实是好人,多半虽然会压着他,但却不会害他,日子大约要比现在还好过一点。
聂景衣对自己苦笑。
他是很好,可是并没有什幺用处,因为他来得太迟了,前面站着一个亡魂,他怎幺也无法接近她了。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落在一个如此尴尬的地步,什幺也不能做。
苏舜挑起眉,看着他:“欲得皇女否?”
聂景衣惊讶的抬起头,见她眼底沉沉,态安稳而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温柔,心头风雨交加,却分辨不出是惊悸还是幽怨:“陛下当真愿意?”
苏舜伸手覆盖在他的手上:“太女既已长成,皇后也应当有所依靠,待朕身死,总归有儿女解你寂寞。”
这话说的十分不详,聂景衣没来由的心头一惊,下意识的握住她的手反驳:“陛下自当万岁,何出此言?”
苏舜抬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抱进自己怀里,叹了一口气:“朕待皇后,亏欠良多,皇后怨恨朕吗?”
聂景衣藏在广袖底下的手指一颤,低垂眉目温顺的回答:“陛下待臣侍之恩德,胜世间女子良多,况且,并非人人都能做荣懿皇后,这件事臣侍早就知晓了,不求鹣鲽情深,但求现世安稳。”
现世安稳。
这一夜苏舜留在金瓯宫中,红罗帐底万分柔情,聂景衣泣不成声,听的外头侍奉的宫侍面红耳赤,纷纷掩面不敢在听,一直到了三更时分里头才叫水洗漱,换过被褥这才入睡。
第二日聂景衣醒来时已经快到正午,苏舜还没走,换过了常服等他起来。
老宫侍带着一串宫侍为皇后梳妆,跪下贺喜道:“恭喜殿下苦尽甘来。”
聂景衣犹自看着妆台上苏舜昨日带过的碧玉钗发愣,还没能缓的过来:“当真苦尽甘来?”
老宫侍看他态就知道他在想什幺,万分心疼他:“殿下何必忧虑?陛下从来不是朝三暮四之人,殿下这些年来受苦不少,如今总算是妻夫和睦,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聂景衣怔怔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想起昨夜苏舜说过的话。
她真的肯给他一个女儿吗?
快十年了,他总算是过了这一关?
这一日苏舜在金瓯宫用午膳之后才回了紫宸殿,立马拟圣旨发落了齐容仪和敬侍君,双双降位,皇女也挪出父亲宫殿,等闲不许再见,一时之间后宫人人自危,凄风惨雨,只有金瓯宫气候与别不同,生出一片盛宠的温柔旖旎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