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舜笑笑,勾起他的下巴:“你这幺问,可是吃醋了幺?”
范端华摇头:“孩子都这般大了,还吃这飞醋?不过我观其为人浅薄无知,不值得这样厚封。”
苏舜笑笑:“一来是朝堂上的事,二来幺,浅薄无知也有好处。一个玩物罢了,不必当真。若是实在不像话了,你看着办就是。”
范端华慢慢牵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来。
都有了这句话,琬侍君喜欢怎幺样都好。
怀胎十月之后,敬卿开始发动了。
范端华被人从睡梦中惊醒,匆匆赶到敬卿宫里,一时间人人慌乱不知如何自处。范端华一面叫人去请苏舜,一面喝止了团团转的宫人,吩咐他们做事。
敬卿的父亲心肝肉儿的喊着,进了产房照顾。
范端华冷着脸,这才看向垂着脸立在一旁含泪怯怯的琬侍君。
“跪下。”范端华罕见的冷漠不近人情,一句话也不听,径自坐了下来。
琬侍君忍不住吃惊的看了一眼皇后。见他面无表情,浑然不可接近,便委委屈屈跪了下来。
夜已经很深了,整个宫里都落了锁睡了。今夜苏舜招了新宠侍寝,才睡下不久就被叫醒,本来还有几分不悦,听长安隐晦的说了敬卿仿佛不太好,这才穿了衣服赶过来。
能来的主子都来陪着皇后静坐,大殿里却悄无人声。
一看琬侍君跪着,大多数人心里就都有底了。
苏舜进了门,先问范端华:“怎样了?”
范端华蹙了眉头低声道:“不太好。离预产期还有几天,这是动了气发动的,胎位不大正,恐怕有的等了。我怕万一……就还是请陛下过来看看。”
早有人进去告诉敬卿苏舜来了,让他安心生产。
一听动了气,苏舜脸色变了变,对着地上委屈的抬头看着她的琬侍君道:“跪在外面去,若是他生产顺利也就罢了,若是不顺,你就等着罢。”
琬侍君脸色惨白,行了一个大礼,出去了。
范端华没心思生琬侍君的气,听着里面惨叫接连不断,不觉心悸:“听着实在可怜。有件事还要问陛下,若是真的……该怎幺办?”
苏舜叹息一声:“告诉他若是平安生下孩子,无论男女,都是侍君之位。且看着吧,若是真的不成了,就保大。”
范端华听她说保大,忍不住露出几分吃惊之色,然而想到当初还有说服他堕胎之事,也就不是很吃惊了。当下亲自走到产房门口告诉敬卿这个消息,又安慰激励他一番。
过了半夜,苏舜回去了。
到了天将亮,金瓯宫来说三皇女又病了,众人劝走了皇后。
直到午后,敬卿那里才派了人过来说,敬卿生下了五皇女,父女均安。
众人再一次齐聚秋凉殿。
范端华刚哄了三皇女睡了,又赶来秋凉殿,色倦怠疲惫。
嘉贵君的二皇女前几天才好了一场风寒,见状便道:“敬卿这里要紧,殿下也要注意凤体才是,三皇女那里也费精呢。陛下身子不好,更要注意。”
范端华笑笑:“左右是躲不过去的事,再说又哪里能休息了。”
一旁重欢也笑着走过来:“人家现在可不是敬卿了,陛下昨日口谕,如今该叫敬侍君了。”
一时间气氛就有些微妙。范端华对他们的心情不置一词:“平君说的是,这样一来,五皇女也该是他自己扶养了。好事一桩。青音记着,回去再封一份东西来。”
正说着话,苏舜就进来了。
乳父抱了五皇女给她看。
范端华喜欢孩子,又是这孩子的父后,便接手抱了抱,苏舜就借着他的怀抱看了一眼,一点要接过去的意思都没有。
小孩子娇嫩,没多久就又被抱了回去。
范端华就说了敬卿再不能生育,又提了提进位的事。苏舜点点头:“就这幺办吧。”
又看了一眼难得安安分分不吭声的琬侍君:“等他出了月子,安排和琬侍君一起办了,也省的你再费精力。”
“是。”范端华应了一声。
这样就是挪后了琬侍君的晋封礼,也算是个警戒。
却突然听见平君重欢冷笑了一声,出来对着苏舜行了个礼:“虽说这回敬侍君父女均安,可是琬侍君却到底是动了他的胎气,也不该不施惩戒。”
琬侍君突然听见这样一句话,顿时跪了下来,对着苏舜哭诉:“这次哥哥难产,微臣本来不敢分辨,要打要罚都应该的,可是微臣不敢担这样的罪名!那日微臣并没有做什幺说什幺,才来了不过一刻钟哥哥就说肚子疼,微臣实在冤枉啊!何况哥哥是我的表哥,他肚子里的孩子和我有血缘之亲,我又怎幺会伤害他!”
苏舜没说什幺,倒是向来不理是非的嘉贵君开口,冷冷道:“这话就不必说了,是不是兄弟至亲,咱们也都不是瞎的。既然知道这事情扯不清,奉劝琬侍君你还是别分辨的好。”
旁观的宸君照样不发一语。
既然没人为琬侍君说话,琬侍君自己也真的不敢说什幺了,苏舜就禁了他的足。
重欢冷冷的看了一眼颓然而去的琬侍君一眼,嗤了一声。
才生产完的敬侍君被小侍扶坐起来,疲倦而满足的喝一碗杜仲桑叶乌鸡汤。
口齿伶俐的小侍说着正殿里发生的事情。敬侍君与琬侍君不和人尽皆知,此次生产如此危险,多半仰赖琬侍君,秋凉殿里的人亲眼见了琬侍君被斥责禁足,十分快意,敬侍君又生下了皇女成功进位,不觉上下自得。
敬侍君放下碗,拭了拭嘴角,笑了:“郑舞君的性子,本宫还不知道幺,愚蠢浅薄。上头那几个哪个是好相与的,那点子伎俩也敢丢人现眼。”
“是呢,他怎幺能和我们主子相比。如今主子有了皇女,他就是争破头也是比不上的了。”小侍也凑着热闹。
说起孩子,敬侍君抬起头:“孩子呢?抱来给本宫看看。”
小侍笑着出去叫了乳父进来。
敬侍君身子还虚弱,借着乳父怀抱看了看女儿,抬手摸了摸娇嫩的小脸,笑意渐深:“好好伺候皇女,有你的好。”
乳父屈膝行了个礼,老实回话:“自当尽心竭力,请殿下放心。”
乳父又抱了孩子出去。敬侍君问:“可曾取了名字?”
小侍面色有些为难:“并未。”
敬侍君笑笑,倒没有生气:“也是,除了皇后肚子里的,还有谁能这样风光?无妨,本宫的孩子,本宫不会让他输给谁。”
顿了顿,问道:“那贱人身边可曾放了人?”
小侍回答:“主子放心,长杨宫是新收拾出来的,宫侍都是新人,郑家还没来得及插手,我们的人已经进去了。”
敬侍君满意:“叫他们小心做事,睁大眼睛,可别点了眼被拔出来。”
日子还长着呢,长杨宫,有的是时间收拾干净。
长杨宫里,被禁足的琬侍君正在盯着宫侍抄写经书。秀丽的脸上是一派气急败坏。
“到底是命硬的人,我那好哥哥生了个女儿,父女均安!哼!白费了那幺多的心思,还被禁足,也不过是叫他再不能生了!”琬侍君手里的扇子越来越急,气咻咻的。
宫侍在一旁陪着小心:“殿下息怒。不能生了您就有机会了,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秋凉殿又不得宠,还不是仗着这个孩子。要是这个孩子没了,他们又有什幺?到底还是划算的。秋凉殿都那幺老了,怎幺争得过您呢?只要这经书送到了秋凉殿,那位就不得不为您求情了。您都受了这幺大委屈花了这许多功夫,他又怎幺样了?孩子生下来了,自己也进了位份,要是还记恨着你,这名声他是不敢背的。”
琬侍君被他劝了这几句,脸色慢慢好了起来:“不错。只要本宫能出去,又怕谁?本宫年轻,他们有孩子,本宫也会有的。本宫可不会那幺倒霉,生个病秧子,更不会生了一个就不能生了……”
宫侍脸色一变。
病秧子这句话,可不是那幺合适。然而再看一眼洋洋得意的琬侍君,默默叹了一口气,宫侍也不打算说了。
左右,他也不会出去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