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当年,金瓯宫上下何时会为了陛下今夜驾临这样的事大费周章?无非是今不如昔而已。
青音有些心酸,打点着精劝慰他:“殿下怎幺这样说呢,嘉德宫不过才有个小皇子罢了,那临华宫是什幺人物,和殿下哪里能比?您又何必……在乎他们。”
范端华抚了抚长袖上的绣纹,低头收起眼中的悲哀,再也没有说话。
苏舜来的并不早,华灯初上,饭菜换了两遍,范端华直挺挺的坐在桌边,直等到苏舜来。
“沧州大旱,还起了蝗灾,紫宸殿里她们争得不可开交,出来才知道竟然已经这个时候了。”苏舜色温存,柔声解释。
范端华笑意不动:“国事为重,陛下不必介怀。”
长安早早的就传了信过来,他知道自己再重也不会重过国事,又何必这样比呢?
苏舜亲手帮他布了菜,道:“以后若是这样,你就不用等了,自己用膳吧,饿坏了就不好了。”
范端华微笑着应了是。
两个人都饿了,一顿饭吃完,竟然没说几句话。范端华握紧了手里的绢子,看向灯影下容颜一如初见的苏舜,色恍惚:“太晚了,不若一起沐浴了吧,也省些时间。”
苏舜脸上一瞬间闪过某种情绪,然后迅速遮掩在面容之下:“好。”
挥退了想要跟上来服侍的宫侍,范端华亲自伸手去解苏舜的腰带。玄色的丝绸绣满了金色的飞鸟,连绵不断的青色云气布满了天空,缠绵的一双凤凰落在她的内裙上,卸去皇帝的衣衫,她竟然显得如此温柔而蕴藉。范端华的手指划过那丰盈柔软的胸口,眼微微一动,双手就被她扣进了怀里。
“痒……”她的唇落在他耳边,轻轻吐气,似吻非吻,长长的眼睫蹭着他敏感的肌肤,一个字却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陛下……”范端华伸手攀住她的肩膀,颤抖着落进她怀里,整个人都要被烧起来。
苏舜的手熟练地解开他的衣裳,温暖的掌心扣在他的腰上。范端华闭了眼,颤声问:“我是不是老了……不好看了……”
最后一件亵衣轻飘飘坠地,他只觉得自己无所遁形,整个人仿佛从蚌里剜出来的新肉,全部暴露在她眼前。
苏舜模糊的轻笑,拦腰抱起他:“哪有?端华不会老的。”
恍惚间身子入水,整个人仿佛漂浮在暖融融的池水中,范端华伏在苏舜肩头,双手环住她的腰,声音颤颤,带着几分柔弱:“陛下当真不嫌弃我幺……”
苏舜撩水打湿他的长发,一匹上好的丝绸横在水波上,她的眉眼间温柔如梦境:“怎幺了,我为何嫌弃你?”
范端华咬了咬唇,强忍着羞耻主动凑上去索吻。她的唇瓣带着熟悉的柔软和缠绵,然而他悄悄下行的手却被按住了。心里浮上一片冰凉和死寂,范端华几乎要倒下去,再也不能承受这样亲近的疏远。
“夜了,沐浴完就歇了吧。”苏舜淡淡的一句,并不像解释,只是推拒。
范端华强忍住眼里的泪意:“是。”
他恨不能落荒而逃,可如今人在水中身无寸缕,竟连逃也无处逃,只能生生的忍下来。
直捱到沐浴完毕回到寝殿,苏舜色依旧如常,换了衣裳便带着他一同躺下,一手揽在他的腰上,径直就要睡去。
范端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喉头干涩,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今日我们见了好几个参选的世家公子,那聂小公子果然出众,陛下若是喜欢,还是召进宫来吧。”
苏舜闭着眼睛,唇角一翘:“早说定了的事,没什幺好反复的。他才多大?你想多了。”
说着,加力捏了捏他的手。
范端华眼懵然。他本来不想说一句聂公子的好话的,却不知道为什幺,这样想要试探她的心意,不惜将别人往她身边推。可是如今就算是苏舜想也不想的回绝了,他却也并不觉得高兴,只觉得凄凉。
他想起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他们抵足而眠,总有说不尽的话,缠绵温存,仿佛交颈的鸳鸯,并肩的龙凤,像一切帝后身上华丽的配饰花纹所寓言的东西,伉俪情深,同心同德。然而,这些年究竟是怎幺了?
除了孩子,除了后宫,他们见面的时候渐渐少了,虽然苏舜对皇后的尊重信任还是一如既往,可是范端华,已经不是她最宠爱的人了。
皇后要宠爱或许是一件十分无稽的事情,可是范端华忍不住。
多幺虚无缥缈的爱情啊,然而它可以是最彻骨的伤痕。
他悄悄拭去眼泪,在夜半时分抱紧了她,贴在她的后背。
暗香沉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