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上巳节,宫里照常要举办春日宴。01bz.cc领了差事的嘉贵君宸贵君约了一起来金瓯宫向皇后禀报准备情况。
“这些事情年年都有定例在那里,弟弟们自己看着办,差不离就成了。本宫也好享享福。”范端华不是很在意这些微末细节。左右规矩放着,要出格也难。
嘉贵君笑的温柔和善:“这宴会·倒也罢了,只是殿下是后宫之主,多少也心疼我们,拿个主意让我们偷个懒儿。”
宸贵君自从生育做了父亲,眉目间的清高自赏都化成无尽的柔和,也不像之前那样话少冷淡了:“我头一回拿这样的主意,就害怕自己哪里做错了,殿下要教教我才是。”
范端华笑里带着嗔:“都说的自己什幺都不会似的,我看着你们做的就很好。照着这法子办吧,交给底下人自己时不时查问着也就是了。要紧的是开春了,小孩子这时候可要捂着,不能着凉了才是。”
嘉贵君心知这话是对宫里有新生儿的宸贵君说的,也随之道:“是呢,小孩子娇嫩,大人都要春捂秋冻,孩子却是冷了也不成热了也不成的。可得精细着。”
宸贵君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自知自己生了孩子之后性子变了许多,想起从前更是恍如隔世,如今这样平常而烟火气息的日子忙碌而又宁静,反而让人沉迷。每日只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便觉得一生都充实丰盈。
嘉贵君顿了顿,道:“春日宴后,差不多也就是礼选的第二轮了,这才是真正累人的活,殿下千万体恤我们,来相看相看吧。”
范端华脸色微变,随即笑笑:“这是自然,便是本宫想躲懒,陛下也早说了这回来的大家公子多,要大家一起仔细。”
嘉贵君心头一跳,扯出一个笑:“是呢,单只说那聂家的嫡出小公子,分量便够重的了。聂家也真是的,才十三岁的孩子,就送来礼选了。”
范端华色淡淡的:“聂家是开国元勋,爵位世袭至如今,他家公子自然不同。只是陛下说了,聂公子年纪尚小,不忍心分离骨肉,撂牌子就是了。”
嘉贵君色微变,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笑着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
几个人心知肚明。别人都可以不在意,只有聂家小公子身份尊贵,母姐得力,何况聂家号称后族世家,正是苏舜父亲聂皇后的母家,若真是进了宫,只怕最难受的是皇后了。
待到选看的时候,第一批里就有聂公子。皇后照例是带着两位贵君和平君顺君的。禧君云英自从得了孩子总不愿意出门,时日长了众人也就惯了。
敬侍君正是春风得意,同样坐在殿内。
一时间公子们进殿,几个人都先去看那个最小的。
聂家嫡支的这位最小的公子闺名景衣,母亲便是如今的令国公,论身份当是历届礼选最贵。
宫里的人眼里都是头一等的,冷眼看去,只觉得这位从初选便盛名蜚着的聂公子形容尚小,看不出什幺倾国倾城的姿色,只是身量纤长,肌肤细腻剔透,举止落落大方,一张脸也颇有几分未曾舒展开的动人,将来长成总是一个大美人。
明知殿中贵人全都盯着他瞧也不见慌张,垂着眼恭敬行礼之后便顺从的坐了,头也不曾抬一下,既不抢着说话显摆自己身份,也不畏畏缩缩不敢开口,几次接话都很是时候,端的是大家气度,端方娴雅。
范端华心里松了一口气,却也颇有些酸涩。
他是武将家眷,聂景衣却是权爵之家,教养做派多有不同。他虽然在苏舜身边已是极尽温柔,然而骨子里从来都是傲然决绝的,看着温润,实则刚烈。似聂景衣这样,才是真正顶尖的权贵心里的大家典范。
令国公养的儿子,果然都不差。
幸好,聂公子年纪还小,幸好,苏舜并未曾见过他。
不是范端华要往偏狭揣测,而是若是聂景衣正当年,苏舜也没什幺理由不要他。
她从来不会在乎这些事的。
可一旦这个人进宫来了呢?他几乎天生的占着先机,范端华到底年岁长了,做皇后这些年,他也不能如同旁人一样争宠,结发的情分能抵挡几时?固然这个人无论如何动摇不了他的后位,可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能容忍这样一个人,夺走苏舜心里的特别位置。
或许那并不是爱,可身为枕边人的范端华就是知道,那已经是她心里最温暖最柔软的地方,他不能出让。
其他人再如何,苏舜从未说过“动心”二字,越是这样,范端华越是害怕,将来有一天,这两个字给了别人。那时候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金瓯宫里,又算是什幺呢?
当初的他只想着能守住权势这里子就很好了,可是这幺多年过去了,无论如何也当得恩爱两不疑,却对恩宠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起了执念,难以放手。
这一夜苏舜来了金瓯宫。
范端华午睡才起,便看到宫侍洒扫除尘,重新安排殿里的摆设,人人脸上都带着欣喜的笑意。他叹了一口气:“陛下今日要来?”
青音在一旁扶着他的手,有些忐忑的点头:“您午睡的时候传的话,奴才想着如今天气渐暖,这殿里的摆设也该换一换了,陛下来了看着鲜亮也高兴。”说着还小心的觑着他的脸色。
范端华苦笑着摇头:“高兴又如何?如今这金瓯宫,哪里比得上嘉德宫,就连临华宫都比我强些。”
自从上一次生育大大连累了自己的身子之后,一年有大半年他都养着身子,又怎能侍寝?苏舜正是年轻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断不了的事情,虽然也常来金瓯宫,情义如常,恩宠却不可避免的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