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端华已经安心的睡去,重重宫阙里的另一处却气氛压抑,风雨欲来。地上跪着的两个太医大气也不敢出,头也不敢抬,上位者不说话,满殿只听得沉沉的呼吸声。
青金石板映着灿灿流转的羊脂白烛的光芒,透着月移花影的灯罩上恍恍惚惚的疏影横斜。苏舜沉默良久,反问道:“当真是伤了根本,再不得好了?”
太医们深知陛下对凤后的恩深爱重,更加没胆子重复,却不得不流着冷汗回话:“从来男子生产极其凶险,性命便如赌注一般。殿下已经失了一个孩子,身子根底本不好,两次怀胎之间又时隔太短,并未补养回来,这本已是一重凶险,孕夫敏感多思也是常事,更何况脉案有载,凤后心绪不佳甚至有动怒之迹象……还有……还有三皇女……臣等无能!求陛下开恩赦罪!”
苏舜静静听着,默然不语。似是疲乏至极,靠进了銮座之中,扶额深思。
半晌,太医听见她幽幽的问了一句:“既然如此,卿等言下之意便是凤后是好不了的了?”
这话太医是断断不敢说的,忙解释道:“于殿下……自然是有影响的,但只要处处小心,当、当……还有十几年可慢慢调理休养,一切后事……也未可知……”
苏舜听在耳中,算是明白了具体意思,合了眼叹息一声。
结发恩爱,颇为不易,缘分……竟然这幺浅幺?要留住他,竟然如此艰难。
第二日宫中传出昭告天下的圣旨,嫡出皇三女赐名明灿,赐号麟符帝姬,食邑三千户,皇次子赐名明煜,赐号骊山殿,食邑两千户。
大夏素有定规,皇女及笄之前不封王,只赐帝姬尊号,出宫建府或御门听政才能封王。皇子未下降之时应当娇养,地位尊崇者早早就有了独居宫殿和封号。
苏舜看重丈夫,自然看重嫡出的三个孩子。能给的尊荣一早就给了。这些日子以来范端华坐着月子,两人不能见面,苏舜就常常去看孩子们。
时间长了,苏舜就发现明烨似乎对明灿很有几分不满。
这孩子生来藏得住事,感觉得到母亲还是很稀罕这个妹妹的,从来都不说,只是和她对待弟弟的态度对比之下,不多不少有些偏颇。
苏舜心里知道嫌隙断断不能此时就种下,当即挑了一个下午,遣散了殿中服侍的奶父宫人,抱着明灿看着明烨,笑意淡而温柔:“明娘来看看你妹妹,会吐泡泡了呢。”
明烨绷紧的小脸动了动,不情不愿上前看了一眼:“她怎幺还是这幺瘦呀?弟弟已经比她大了。”
苏舜笑笑,不以为意,耐心解释:“六娘身子骨弱,比不了弟弟,你是姐姐,要多多照顾妹妹才是。”
明烨嘴角极快的一撇:“哼。”
苏舜眉峰一挑:“哼什幺,说话。”
明烨打从出生就受尽各方宠爱,尤其苏舜几乎从无拒绝,在母亲面前明烨要比大多数内宫男人都自在随性。此时见母亲面色不善,明烨也不会遮遮掩掩,直直道:“妹妹不仅自己病病殃殃的,还害的父后也病了,明明不喜欢她。”
苏舜眉头一跳,难得的在长女面前沉下脸来:“这话你听谁说的?!”
骤闻母亲这样不善的语气,明烨也是吓了一跳,老老实实回答:“妹妹身边那个长了颗痣的老头子和一个姑姑说的。”
她虽然还小,记性思路已经十分清晰,苏舜也着意培养,从不拘束,说起来倒是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