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开头千篇一律,无尽的黑暗,苏舜赤着脚,毫无方向的游荡。有人开始呼唤她,声音渺渺,如同幻听。
“舜儿?舜儿?”
白色的微光突然在眼前展开,气质高华的女子伸手拉起她,眉眼间关怀切切:“你怎幺躲在这里?冷不冷?”
只一瞬间,世界明晰,她原来站在一望无垠的水面上,水天一色,空碧如洗,微起波澜。看清的一瞬间苏舜就感到剧烈的头晕,控制不住地栽向水面,然后又是一头汗水的醒来。
静谧的宫室内放下了帷帐,天光从糊着明纸的窗格外透进来,铺满青金石板。
一室药香。
苏舜喘息着坐起身,赫连就拿过一个引枕放在她腰后,扶着她靠坐上去,又取了帕子来拭她额头上的汗。
虽然是好了,但苏舜的精显然尚未复原,身子也还是虚的,面色苍白,垂下来的眼睫被衬得格外漆黑。因为虚弱,她这种少言寡语的沉默倒有几分惹人怜惜,罕见的不强悍。赫连和她说话时就有几分不自觉地怜爱温柔:“今日殿下睡得倒是少了。陛下派人问过了,奴才回说您觉着好些了,胃口也好转,只是还乏着。问候的姑姑还带了几瓶新贡上来的花露,是玫瑰和木樨,说是喝了药用水化开了吃,解苦也不腻。殿下今日吃了药就可尝尝。”
苏舜听着他细语,只嗯了一声。
就算是住在宫里了,女皇显然也并不放心这个妹妹,亲自探视,派人慰问,时不时就有种种补品赐下,倒是十二分上心。
苏舜不懂亲情,却不由对这位女皇油然而生一种依赖。
赫连是早在她醒来之前就从女皇身边拨下来照料她的人,端秀温柔,年约二十,确实也是照顾人的一把好手。既然决定了在宫里短住,赫连也就从王府跟到了宫里。
事实上,赫连被送来当然不止照顾她。都送来了,就没道理再送回去了,自然就是苏舜的人了。赫连自知年纪大了,倒没献媚,该做什幺就做什幺,苏舜对此很满意。乖一点的人,留下来也无所谓——反正是退不回去的。
苏舜突然闻出一丝裹在满室药味里的冷香,隐隐浮动,有几分熟悉。 “梅花开了?” 她很少说话,声音微哑,低软从容,别有一种风味。
赫连点头:“今早开的,殿下出去看看吗?御医也说出去走走是无妨的,只是要多穿些衣服。”
原身一直留宿宫闱,所以这座钟城宫至今都是苏舜的。虽然从原身记忆里对这院子了如指掌,可毕竟养病太闷,又素爱梅花,苏舜就对赫连点了点头。
院里有留下来观赏的积雪,堆在假山上,皑皑皎洁。廊下侍立的人静默低头,听见动静显然是惊喜的,忙上前问安伺候。
苏舜呼吸着冷冷的新鲜空气,望着湛碧晴空,终于有了几分精。再想起自己如何从财团掌权者到女尊国昭亲王的变化,只想叹一声,人生无常。
罢了,这已经是另一个世界,她也不再孤独一人,就够了。
苏舜望着梅树微微一笑:“赫连,折些梅花回去插瓶吧,屋里的药味也太重了。”
所有的人都感觉得到,王爷是真的好了。
几经生死啊,整个王府的下人都差点被盛怒的女皇拉出去斩了。虽然只有王爷的几个亲信知道究竟发生了什幺事,可之前的压抑气氛却明明明白白,看到苏舜一天一天好起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从小就服侍苏舜的长安长平姐妹各抱着一捆梅花进来,兴致高涨:“殿下,这是您要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