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有孕,又没个亲近的女性长辈陪在身边,这一切于温宁而言都是陌生。偏这个孩子又是世人口中的禁忌,这便让所有的陌生随时都可能爆发成担心和惊恐,甚至于自暴自弃。
温旭尧走进殿内时,迎头便是朝他砸来的薄胎瓷碗。他偏头躲避,却又留了些余地没有完全避开,叫这薄如蝉翼的瓷器堪堪擦过他的眉角与黑发,落了地。
眉间一抹血色初绽,身旁的李公公惊声唤人,他自己倒不甚在意,指尖揩了红便朝怔愣在不远处的温宁看去。
“可是又有哪儿不乐意了?”他笑着问她,不见半分不耐,眉眼间的柔软足以让世间泰半女子都迷了眼入了心。
温宁自然也不例外,更因着自己添上去的那抹血色,心下是愈发僵持无措。但再想起腹中这孩子都是因为他,所有的软化便刹那间消失不见。她梗着脖子,固执开口:“我要出宫!整日待在华阳宫,我成了你们的禁脔不成?”
“好。”他一如既往地答应她,“只是现在更深露重,再添件披风罩着吧。”
说着温旭尧便让宫女去取了裘衣来,仔细替她拢好系上衣带。
如此反倒是温宁又生出几分无措:“你就不怕叫人发现了我有孕么?”
“为何要怕?细幺若是愿意,皇叔现在娶你也是欢喜的。”
时日渐久,他们早已不是最初不识的陌路人,他这张脸所带来的惊艳也该消磨在一日又一日彼此的纠缠中。可这会儿昏黄的烛火与莹润的珠光中,他的面庞竟是比初见时还要俊艳惑人。
温宁偏头,躲开了他落下的薄唇。
脸颊上微微一热,旋即手也被他握住。她试着挣了挣,没挣开,便索性听之任之。
等到离了前殿,再有几步穿过前院就能离开华阳宫时,温宁又忽然发难,甩开他的手道:“我不要出去了!我饿了,你去给我做!”
他依旧含着笑道好,然而这时候温宁却觉着他的笑容刺眼极了,冷冷地哼一声,摔袖离去。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捧着碗面出现在面前。温宁原本是打定主意他端来什么都说不好的,可被他哄着尝了一口,酸酸辣辣的滋味刺激着口舌,竟当真让她觉得饿了。
“这能是你做的?”温宁掀着唇角怀疑道,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怎可能下得了厨?
温旭尧失笑,抬手抚上她被辣红的娇唇:“亚父自幼被当成暗卫培养,空有一身武艺只知要护我平安,我也被母妃骄纵惯了,是以刚去到蜀地时,我二人可没少碰壁。”
那时候,蜀地还是一派闲散,纵然不是死忠于建元帝,也多是想守着蜀地这方山川做自己的逍遥大王,哪里会把他这个逃窜而来的皇子当回事。既要想方设法留下来保命,还要一点点夯牢基础,或拉拢或分化,或捡了人回来自己培养,他学会的,远不止是一个王爷的手段。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温宁正是敏感的时期,一下子就琢磨出言笑之外的辛酸无奈。只是她越察觉到他所经历过的辛苦,便对他此刻的无限纵容愈加烦躁。而这何尝不是一种自我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