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白听着“嘟嘟”的断线声,脑子里一片乱麻。
时间会告诉你一切的。
空白而忙碌的几个月后,逸白不可避免地开始对工作产生了反感情绪。他又开始写诗,研究颓废派,研究法国的波特莱尔,偶尔也看湖畔诗人华尔华滋等人的作品。
不过对图书馆里那两本荷马的煌煌巨著odyssey与d,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有敬畏的念头,不敢轻易涉猎。
逸白发现人生充满了未知的答案。
“逸白,我有点事和你说。”这天婉婉下班后好像有点心事。
“怎么了老夫老妻的还害羞什么呢”逸白把婉婉的手捧在手心。
“逸白,我们也工作半年了。公司挺满意我的表现,上头想让我去北京的总部学习一阵子。”
“什么,去北京那么远”逸白不大乐意了。
“我也没办法,这不是我的决定呀。”婉婉把责任推给了公司领导。
“那要去多久呀”逸白退步了。
“可能半年吧。”婉婉怯生生地说,“逸白,这是工作呀。逸白,去北京待遇会更高,我们要是结婚不是还要买房子吗”婉婉从经济的角度分析。
“可是,可是你不能和上面讲讲吗南方的经济也不错,何必一定要去人生地不熟的北方呢”逸白还是舍不得婉婉走,“房子的事我们可以慢慢来,钱可以找我父母先借点呀。”
“父母,父母,逸白你为什么还这么孩子气呢你需要父母一直照顾你一辈子吗”婉婉也生气了,“这是工作需要,我总不能像你老是窝在一个地方呀。”
“父母照顾自己的儿子错了吗什么叫窝在一个地方”逸白被婉婉的话惹火了,“这叫安定安定,你懂吗”
“好了我不和你说了,反正我是决定了脚长在我身上,我也向你道过别了”婉婉“砰”地把门甩上,独自回房间生闷气了。
这是逸白和婉婉第一次严重的闹别扭。
逸白感到很难过,他向往的是安逸平淡的生活,即使少赚点钱也无所谓。
婉婉斩钉截铁地离开了省城,临走前还是和逸白不大愉快。
逸白其实早对那个晚上自己的重话感到抱歉,但婉婉还是义无返顾地离开了。
婉婉坐在飞机里,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她透过舷窗,看着一幅幅云朵织就的森林翻涌过来。昨日生活的画面一一涌现。可飞机瞬间就穿越了云层,远方一片阳光耀眼。哪里有什么森林,不过是一堆液态空气的虚象罢了。如梦幻泡影。
夜晚的时候到达了那座中国最重要的城市,俯视下面繁华的灯火辉煌,犹如萤火虫被抛弃在陡峭的悬崖。
婉婉回想逸白失望的模样,对着空气喃喃道,“逸白,你怪我吗”
巧合的是刚下飞机,就接到了逸白的电话。
逸白在电话那头说,“亲爱的,气象预报说那边要刮沙尘暴了,你皮肤容易过敏买化妆品要注意点,记得多穿衣服。现在是冬天,有空的话发几张你在雪地狂奔的照片给我。
一阵冷风吹来,婉婉的眼睛好像掉进了什么尘埃,眼泪毫不知情地流了下来。
雪地狂奔是一部美国的浪漫电影,是大一那年的圣诞节她和逸白一起在闽台大影院看的;还有大二那年,他们看了周渔的火车;大三,他们看了漂流街,是日本导演三池崇史拍的,汇集了李嘉欣、吉川晃司、尹子维等的合拍电影,关于爱情,生活,流浪和逃亡。
逸白为此写了一句诗,他说,“生命是一场爱情引发的永无止境的逃亡。”
那个时候,浩然还和jenny在西藏。
兄弟爱人 那一年的春节
四十五
那一年的春节,婉婉没有回来。
逸白躲在中学狭小的教师宿舍里,开始学会了抽烟。
他发现抽烟对那些断裂的诗句很有帮助。他只抽d seven,一种外壳蓝白相间的日本香烟,杂志上说是知识分子的首选。
浩然的妈妈也在他面前姿态优雅地抽过。那个女人还在遥远的台湾,很久没有出现。
那是个寒冷的季节。
逸白在中央台的一个联欢晚会上意外地看到了浩然。
黑色发亮的皮衣皮裤,夸张改装的军用腰带,流行的尖头皮靴。尽显男性魅力与独特个性。
演唱的歌名叫海伦的罪孽。
浩然依然帅气十足,唱歌的时候抿着薄薄的嘴唇,有一道致命的弧形。鼻梁像匕首一样锋利,看不到他的眼睛,被晚会扑朔迷离的灯光给掩饰了。
“这首歌献给我心爱的女子”
“我的海伦就是你,我等着你回到我怀里。我等着你再说一次,我爱你我等着你再走过我的路,我等着你把我们的罪孽救赎。我等着我们携手,走向我们宁静的归宿。我等着你说你依然爱我。我依然爱你,这是不争的宿命”
等待。
浩然下来后是大陆本土艺人黄磊上台,他也唱了一首等等等等;
“十七年来一向如此
有天这女孩碰上城里的男子
两人交换了生命的约誓
男子离去时依依不舍的凝视
翠翠说等他一辈子
等过第一个秋等过第二个秋
等到黄叶滑落
等等到哭了为何爱恋依旧
她等着他的承诺等着他的回头
等到了雁儿过
等,等到最后竟忘了有承诺”
等人和等车有着本质的区别。等车可以错过,因为它有交替,循环轮回;等人则不然,错过了就要后悔一生,痛苦一生。
学生们欢天喜地地开学了。
逸白重新开始准备自己的教学工作。刚开学上课比较轻松,有一天逸白心血来潮地跑回县城老家,父母惊喜地围着他问长问短。
“儿子,我还以为你找了女朋友,把我们老头子都忘记了呢。”
逸白这才想起婉婉已经不在身边了。
但他在善良的父母面前还是开心地笑了,不戴眼镜的眼睛弯曲成一道彩虹的弧形,温和而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