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王没有动那块面巾,直直看向自己的大哥“大兄,弟闻大兄奏请父皇,欲立周氏为皇太子妃是邪非邪”
“然”刘荣回答得一派云淡风轻,似乎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刘阏于惊呼“大兄狂乎”
“细弟”刘荣脸上恼意微露,即使刘阏于是他一直倚重的亲弟弟,他也很难忍受这样当面的质问。
“大兄,”临江王尽量平复情绪,用比较平和的口吻提醒“阿兄莫忘吾等定议,大兄当娶陈娇为妃此乃上上之策。”
皇太子沉默“”
“阿娇极好,奈何年幼”似乎过了很久,刘荣喃喃,断断续续的话语透出一股子无可遮掩的气虚。
这算什么理由不是已经讨论过很多遍了39临江王狠狠吸口气,只觉得被雨水淋湿的外袍紧紧黏在胸口和后背,非常非常难受。
“大兄,敬请容小弟回禀”刘阏于拖长了声音,以最标准的雅言韵调郑重其事地说“吾等之从母栗氏,七岁嫁河间王卫太傅之次子。今齐王太后,入齐宫时芳龄八岁。陈王后,归城阳国为太子妃之日,年五岁。”
“昔,舅送母入太子宫,阿母时年九岁”临江王的眼睛在冒火大哥是无理取闹富贵豪门,皇族王室,娃娃亲是何等普遍的现象这也能拿出来说事
“刘阏于”皇太子坐直了身子恼、羞、成、怒。
“大兄,小弟知错。”临江王抹一把已经湿透的头发,无可奈何退一步谁让他是当弟弟呢总得给大哥留个面子。
刘阏于试着拿出最大的耐心“初时,吾兄弟三人定议兄长娶高门贵胄之女为妻,引妻族为外援,以拱卫储位。今,大兄因何欲取罪人之女哉”
刘荣顿了顿,慢吞吞“周氏,条侯周亚夫之养女,当属名门。尹长公主所出,自然贵胄。”
临江王恨得咬牙他知道,周翁主是以周亚夫女儿的名义入宫参选的条侯把嫡兄周胜之的女儿收在自己名下当养女。可,这有什么用谁都知道那女孩的生身父母是谁啊
而且,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刘阏于胸口是一团火往上涌动“翁主周朵之母,尹长公主也。而皇太后与先帝之慎尹二姬,存仇”
皇太子很平静“细弟言过其实,后宫争宠乃常态,无所谓仇。”
“无所谓仇”栗夫人的小儿子连连冷笑“若无所谓仇,何来人彘之祸”他这位大哥睁眼说瞎话呢后宫之争,势如水火才是常态吧
“刘阏于,不可妄言大母并非吕后”刘荣左手猛一锤案面。长案上,原来叠加整齐的文具和卷轴弹跳起来,落下,松散开,露出一方晶莹润泽的舞人玉佩。
临江王暂时闭嘴他失言了祖母一直对他很好。作为孙子,把祖母比作吕后非但有损孝道,事实上也实在不公平。
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阏于皇子在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祖母固仁慈。然,尹长公主之生母者,先帝宠妾尹姬;姬虽早逝,其生时不谨,恃宠而骄。”
刘荣“ot
“尹长公主之从母慎夫人,竟敢与皇后分席抗礼。失礼不敬至此,祖母如何忘之”临江王的笑容越来越冷作为一国的皇后,被迫忍气吞声和区区一小妾同席,这是何等的耻辱能忘记才怪
皇太子无言;没什么可辩的,弟弟说的都是事实
而且,当时最令人无法忍受的是大汉的朝臣们趋炎附势,对如此公然违背礼制和国法的行为视若无睹,任凭瞎眼皇后尊严扫地。最后,只有袁盎一人站出来为当时的窦皇后抱不平。
似乎觉得还不够,刘阏于继续“尹公主幼时,多与长公主不和。听闻二人之间,有夺婿之怨”
刘荣总算找到机会插口了“弟君,此系谣传”
“杯弓蛇影,墙上实有悬弓”临江王对哥哥的回避心态泼了瓢凉水“娶此女在侧,无疑置烈火于油瓮之旁。大兄,”
刘荣犹豫了一会儿“皇太后贤德仁爱。先帝驾崩之后,善待慎夫人及诸姬,恩赏先帝诸女,甚厚。”低低说来,好像是说给弟弟听,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祖母从没有找过尹长公主的麻烦啊,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吧
临江王“大母非无欲,非不能,唯无益尔”
皇太子再一次警告“刘阏于”弟弟为什么老把情况往坏处想
但这次当弟弟的却不打算退了“大兄,速往宣室殿禀告父皇,言阿兄易立妃人选。”
刘荣“否”
“否”临江王万没想到一番规劝,竟是这么个结局“大兄难道不顾及皇储之位储位之固,需内外强援”
“为兄思之再三矣。”刘荣太子定定地看着弟弟“周太尉战功赫赫,父皇信重。周氏前有绛侯今有条侯,簪缨世族,人才辈出。引为外戚,正是强援。”
“大兄”临江王大惊失色,大哥这等于是一下子推翻了三兄弟长期共同研究的结果,而且是彻底推翻。
赶在弟弟开口前,太子赶紧往下说“何况,大汉自立国以来,并无被废之皇太子。”
“大兄”刘阏于满脸的不可思议“高皇帝几废孝惠帝。父皇之皇太子位,二十余年并不安稳。”真的,文皇帝越到后来,越偏爱庶出的幼子,对长子的不满也越来越多。
刘荣气闲定“皆未成事。”毕竟都没废成
“大兄”临江王就在那里立着,凝视自己的兄长,目光如炬。雨湿的头发和衣裳都不能将少年的俊逸减去半分,反而添加了几分平常没有的不羁和磊落风采。
良久,刘阏于倏尔转为宁静“大兄钟、情、周、姬。”这不是询问,是陈述,是平静的陈述。
刘荣默默回望弟弟,不承认,不否认,不退缩。
临江王只觉得浑身冰凉,头却热得发胀,忍不住哀号“大兄”
刘荣站起来,扶着弟弟的肩“弟君,为兄主意已定”。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此乃取祸之道”阏于皇子一侧身,甩开哥哥的手,怒涛澎湃就为了一线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