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威,你相信这里会变成一个繁华区成为新的镇中心吗?”
焦威看了看眼前大片大片的农田,摇摇头。他想象不出。
肖小混混只是递过去一个“肤浅”的眼神,也没解释,而是看着那片农田继续道:“很多人对老子说,‘你们错过了崛起的最好时代,现在想崛起,晚了’,但是,老子不服!晚什么?不晚!”
说着说着肖小混混就激动了,“你们瞧不起我?呸!我还瞧不起你们呢!至少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知道以后自己的路该怎么走,你知道吗?除了整天抱着书呆教室里,老师让你干啥就干啥,还知道什么?你们找到自己的路了吗?要清楚找到自己的路至少还得好几年。现在,我的起点是高于你们的,至于将来你们能不能驾驶高知识分子的飞机超过我这小破摩托,那得看你们有没有那本事,有些人就算是开着跑车也爱没目标地瞎窜,再说了,或许我这小摩托将来也换成大奔了呢?”
这要是别人,未必能听懂这些话,但焦威懂。他们班以前有个语文老师打过比方,他说每个人的起点都是相同的,只是有的人出发的时候开的大奔,有的人则拖着木板车,纵使起始点一样,但速度自然不同,但是,知识是一种武装力量,书中自有黄金屋,拉木板车的虽然落后了,但说不定将来能驾着飞机超过去,他说,读书是穷人的唯一出路。
而肖小混混这类人,就是各科老师口中的反面教材,也难怪肖小混混怨气这么大,看来他对自己在老师们心中的印象清楚得很。
等肖小混混将心里的怨气发泄够了,雄心壮志抒发畅快了,喘了两口气,斜着眼看着焦威,“有句老话说得好,‘飞得高看得远’,别唿扇两下翅膀就觉得自己尽力了。能飞多高,只有先飞起来看看才知道。遇到点小委屈就觉得天塌了似的,像个娘们儿,老子就是看不惯你们这孬样!这点你得跟我学!”
肖小混混顿了顿,然后特臭屁地用他那标准的方言腔彪了一句英语:“i‘ma春yemer!”
焦威:“……”
肖小混混说够了,跨上摩托,戴好头盔,他还是很惜命的。
焦威有些艰难地站起身,动了动因为久坐而麻了的双腿:“载我一程。”
“滚你丫的,咱们道不同,不载!小混混我就先开着我的小破摩托走了,你还是继续回去造你们高知识分子的飞机,你这脑子也就只能干这个了,找准方向就赶紧飞起来吧,当然,到时候混不好可以回来给我打工,看着初中同学的份上,我给你工资高点……”话还没说完就开着他的小破摩托突突地走了。
看着扬尘而去的摩托,再看看望不到尽头的路,焦威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跑远了。这路上也没再见到什么车,只能自己走回去。
从旁边的田地里窜出来一只猫,看了看焦威,然后继续跑田里去抓摆动的叶子。
田地的另一头,视线里缩小的青砖瓦居民房那边,有人朝这边大喊了几声“咪——”,随之还有敲饭盆的声音。
正在田里抓草叶子玩的猫立马站起身朝那边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叫着,像是在回应。
抬手挡着阳光看了看,焦威深呼吸,抬脚沿着路往回走。一夜没在家,也没打电话,父母估计也急得一夜没睡。
……
十年后。
一辆车停在楚华大学门口,焦威从车里出来,他跟着他的博士生导师去一个有合作项目的公司处理了些事情,导师在这附近有房子,回来的时候顺路将焦威送过来。
焦威去自家小饭馆吃了顿之后便进校门,手头有几份需要拿去院里盖章。
沿着校园主干道没走多远焦威就听到有人叫自己,循声过去,便见到一个长着张笑脸的人朝自己跑过来。
“哟,程峰,过来怎么没给我打电话?”焦威笑着对来人道。
“公司组织来这边培训,我还以为你不在呢,你前阵子不是说有事吗,这是刚回来?”程峰抹了抹头上的汗,“说是干部培训,居然还要搞军训,玛的,自打大一之后哥就没再被这么训过,热死了,好在你们学校树多……你们学校女学生的质量挺好,我那时候读的学校是工科为主的院校,一溜的‘和尚’,那里面的女生就算长个蛤蟆样也早就被订了……嘿,看那个,那妞身材不错哎,快看快看!”
“你不是都有老婆了吗?”焦威问。
“嗨,这不是没在身边吗,瞧你那正经样,一点不长进。”说着程峰的眼睛还溜溜往走过来的几个女生身上瞟。
焦威笑了笑,程峰这人说话就这样,以前不知道打过几次架,后来却熟了。学生时代就那样,球场上打得鼻青脸肿,或许下一场就称兄道弟了。谁以前没干过几件**事?少年有少年的冲动,成年人有成年人的思维方式,出校门摸爬滚打了几年,看人看事自然也成熟多了,高中时候的事?那时候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摩擦,直来直去,一爷们儿也不会去斤斤计较些以前的破事。等出校门进社会了会发现,前一刻称兄道弟的人,后一刻还能给你捅刀子。高中时的友谊能保持到现在,还是很珍惜的。
去年搞过一次高中同学聚会,程峰还拉着焦威喝过酒,不仅有程峰,还有焦威他们班主任。当年那个做事一板一眼训话刻薄满是刺的班主任,现在也变了,十多年的班主任生涯,一届一届的学生带过来,也有自己的领悟,同学聚会的时候还跟焦威和程峰聊过当年的事情,三个人都挺平静,程峰还跟那位班主任喝了好几杯,称兄道弟似的。
一边跟高中的班主任碰杯,程峰还说着:“老班啊,您当年还说我们是社会垃圾呢,看,现在我们不都成社会精英了?”
班主任也笑了,“我当年那是怒其不争啊,你们现在这样,我也欣慰。说起来,你们那时候,我训几句你们也都听着……”说到这儿的时候班主任还看了看焦威。
焦威“咳”了声,摸摸鼻子,想起了当年跟班主任对着掀桌子的事情。
“有啥不好意思的,我也有责任。”班主任拿着杯子跟焦威碰了碰,喝了口酒,才道:“你也是争气,你考上楚华大学的那年,校长都乐得拿着自己珍藏的酒跑去拉着你爸喝过几次呢。”
喝完杯子里的酒,在程峰倒酒的时候,班主任笑着道:“真怀念你们以前那时候,哪像现在,那些学生不能说不能碰,娇气,稍微说几句就去拉爹妈过来吵架,要不然就拿手机发**骂……”
不管是当年在班上成绩好的,还是吊车尾的,那个已经有些谢顶的中年人,一个一个认着长得大变样的曾经的学生,回忆每一个人的事情。那是他教过的学生。
除了当年的班主任,现在已经成大老板的肖混混也变了样,当年的那一片农田地区,成了镇上新的经济中心。不仅是镇上,肖混混在市里都混出头了。
说起肖混混,程峰虽然初中时不跟焦威和肖混混同班,但跟肖混混还是认识的,后来也有过联系。
“前段时间我小外甥周岁宴,回老家还碰上肖大混混了,那小子开着大奔,人模狗样的,出来晃悠身后还跟着保镖,听说还是什么市里有名的企业家呢,常跟市领导接触,就市里新建的楼那边有老大一片都跟那小子有关。对了,肖大混混说今年过年回去请咱去他新开的酒店吃饭。”程峰说道。
“这个可能让你们失望了。”焦威遗憾道。
“怎么了?”还没等焦威说话,程峰就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别跟我说这个项目那个工程的,我不懂,你就说说明白点的吧。”
“我今年十二月份要出国,跟着我导师以前的老师做一个项目,大概要个两年才能回来。本来去年就该出去的,只是这边有事情没走开。”
“两年啊……博后?”程峰觉得挺遗憾的,估计自己结婚焦威都赶不过来了,“那两年完了呢?留国外?还是回来?”
“回来吧,我打算留校。”
“嘿,那也挺好,这边离我们公司也不远,可以经常来找你喝酒。”程峰笑着道,顿了顿,又对着焦威挤眼:“听说宋宁在这边读在职博士?”
“嗯,不过在管理学院那边。”
“别糊弄我啊,说点我不知道的,嗯嗯?咱俩什么关系,铁哥们儿!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焦威笑着看向前面的路,不说话。
两旁高大的梧桐树将头顶的烈日遮住,只有一些细碎的光点洒下,阵阵风吹过,将八月酷暑带来的热意驱散不少。
十年前,那个骑着破摩托的小混混指着大片的农田说着他辉煌的未来;十年前,身旁的这人跟自己打了一架,鼻青脸肿地站在走廊上罚站,两看相厌;十年前,那个找不到前路的少年,**了一场。
沿着这条梧桐树道往前走,焦威突然回想起了当初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那一天,一只黑猫带着自己从这里走过……
“哎,你们学校挺和谐啊。”
程峰的话将焦威的思绪拉回,沿着程峰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焦威看到靠近东区大院方向的那块大草坪,在那里,草坪边上的樟树下,一个年轻人随意坐在草地上,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像对待阶级敌人一样盯着书页。
在那个年轻人身边趴着三只猫,焦威还都认识。胖胖的狸花猫安稳趴在那里,闭着眼睛悠然打盹,阿黄在草地上蹭背,警长在扑腾着爪子像是在草坪上发现了什么。
看着看着,那年轻人将书往草地上一扣,将蹭过去的阿黄像搓面团似的搓了几下,然后在草地上打滚,一边打滚还一边小声叫着:“难啊,好难啊~~”
程峰瞧见这一幕倒是感慨:“唉,当猫多好啊,没那么多麻烦事,不用背书,不用考试,不用大热天的训练,不用写心得,写不好也没人抓着数落。”
“当猫好吗?”焦威问。
“我哪知道,我又没当过。”程峰笑道。
当猫怎么样?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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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暂时就写到这里。新书准备中,尽量一月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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