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子,机枪你负责。你给我听好了,如果机枪该响的时候不响,回来我就要你的命”
“胡老大,要不……让丫头使机枪得了,她打得比我准。”
“你再说一遍?”
“行行,当我没说……那……什么时候是机枪该响的时候?”
“你自己看着办”
罗富贵无奈地爬到机枪后面,开始查看弹夹。
胡义将栓好树枝的绳子重新绕好,扔在吴石头怀里,同时道:“傻子,一会儿你跟我进沟,在沟头底下扯住绳子等着我,不许出动静。”
“嗯。”
然后胡义摘下了随身的挎包放在旁边,跟着卸掉背囊、水壶、于粮袋,又将腰间的皮带解了,卸掉了三个子弹皮盒,只留下刺刀鞘挂在上面,再将皮带重新扎好;最后,抽出一支驳壳枪,拉开枪机验看一遍,掖在左肋下的皮带里,从包里翻出两颗木柄手榴弹,别在背后右侧腰间。至此,准备工作完成,轻松的一身,简单于练。
小丫头看着胡义在黑暗中一层层挽起衣袖,隐约地露出一截结实手臂,忍不住开口说:“说不定……二连打完了埋伏还会来的,要不咱们再等等吧?”
“夜长梦多,不能等。傻丫头,这事没多大风险。”停了一下,胡义又补充说:“夜里打枪不比白天,你怎么打敌人,敌人就会怎么打你,每打完一枪都要赶紧换地方,记住了没?”
“嗯。”
“傻子,跟我走。”话落胡义便跳进了土沟,猫下腰,沿着这条下午掘了二十米远的沟轻手轻脚往前摸。
一直到了土沟的尽头上,回头见傻子拎着着绳子在黑暗中紧跟上来,于是胡义悄悄将头探出沟外。空荡荡的田野间,四下里漆黑一片,对面百米多远的村里,偶尔传来隐隐的伪军交谈声,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从这里距离自行车大约三十多米远,尽管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那位置早已记牢,现在要做的就是扯着绳子,在黑暗中潜行过去,栓挂住自行车,然后返回沟里,和吴石头一起把它拽过来。
将绳子末端递在吴石头手中,被吴石头抓紧了,然后胡义扯着绳索前端,在黑暗中慢慢爬出了沟。身体紧贴地面,两只胳膊扑摆在前,小心的,缓慢的交替拖动身体。
一尺,一米,十米,二十米……黑暗中,终于勉强看到了自行车的轮廓,就在眼前不远,凝神静气继续慢慢前进,计划即将实现。
突然,匍匐中的胡义停住了,扯在手中的绳子已经绷紧,再也扯不动,长度极限。黑暗中抬起眼看,目标只剩约五米远。
所有的距离都是估算的,绳子三十米,是罗富贵估计的;土沟挖了二十米,尽头距离自行车三十米,是胡义估计的;估来算去,少了五米,既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胡义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中的绳索,继续向目标爬行。
终于抓住了车身,胡义却没敢推拽它,仔细地摸索了一遍,发现自行车别住了一些枝杈,如果拉拽,足够对面的伪军听到响声。
要搬动五米远,挂上绳,然后剩下三十米左右的回程,整段距离上没有丝毫遮拦,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黑暗。如果此时能有枪声掩护,会好办一些,可惜事先没想到这情况,没有安排。无奈,准备借着黑暗试试运气吧。
田野左侧的一个土丘上,马良和刘坚强趴在黑暗里,竖着耳朵一声不响。
啪嗒——隐隐的清脆一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折断,声音来源不在近处,好像挺远。
竖着耳朵的刘坚强沉下面色,以极低的声音问马良:“那是什么?好像在前边。”
马良定定地望着远处的一片黑暗,同样不知道答案。但是在这样一个漆黑环境里,如果真有危机到了眼前,将会是极难反应的事,无论如何也得尽早弄明白情况。
嘭——咻——
一团耀眼白光,拖着长长的尖锐哨音,以低角度飞起来,然后慢悠悠地划出一条美丽弧线,落向村子左边。白色的信号弹,被马良当临时做照明弹给打出去了。
在那颗燃烧在低空的白色炽光下,左侧的一片稀疏树林惨白地亮了起来,在黑暗的背景下,甚至会让人觉得睁不开眼。几十个僵住的鬼祟人影,惊恐地瞪着大眼抬头在看,这颗天杀的流星……
当信号弹彻底化为灰烬,当那突兀的一幕重新陷入黑暗,罗富贵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嘴里还叨咕着:“姥姥的,这什么情况?”
嘭——咻——
第二颗白色信号弹飞了起来,这次的飞行路线比第一发更有目的性,直接掠向那些人影的头顶上空,把他们照耀得更加清晰,那些伪军已经开始拼命地寻找隐蔽位置,乱成一片。
“废物骡子快打啊”
当小红缨的叫骂声响起在旁边,猛醒过来的罗富贵终于扭转机枪,一把扣下扳机,猛地形成一条连绵火线,划破黑暗射向那些惨白光线下的猥琐黑影。
随即,枪声瞬间响成一片,村中有火舌在闪,打向那挺嚎叫的机枪,黑漆漆的灌木后有火舌在闪,打向村中的火舌位置,信号弹下也有火舌在闪,乱七八糟地射向任意位置。
枪声,呼啸声,快闪的火舌,瞬灭的红线,在漆黑夜幕中喧嚣交织,诡异而又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