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一愣。
陈沐阳指了指几个棋,“你走这个象,会被我的老鼠吃掉的。”
“那,那我走狼嘛!”宋怡然不服输。
“你兽穴那儿不就空了吗?”
宋怡然窘了,把原本打算挪“狼”棋的手给缩了回来,“嗯……那,那我挪豹。”
最后,陈沐阳还是赢了。
之前宋怡然有时候会和奶奶下斗兽棋,奶奶不懂怎么玩,都是乱走的,她很快就能赢,然后沉浸于那种幼稚的喜悦中。
下了几局棋,宋怡然有些不想玩了,拉着陈沐阳回到卧室里一起玩拼图。莫红娟就在厨房捯饬蔬菜,到饭点了就给他们烧饭。
玩拼图的时候,陈沐阳经常先发现手里的拼图该放哪儿,宋怡然每次抓着他手里的拼图,亲自带领他完成“放置拼图”这个圣的动作,嘴里时不时嘟囔:“你虽然眼睛小,但是眼还挺好。”
陈沐阳听到她的揶揄,难得说了一句:“姐姐你眼睛大,还……”
“你说什么!”她提高语调,陈沐阳立刻乖乖噤了声。
午饭过后,莫红娟给他们俩用凉毛巾擦了擦出汗的身体,宋怡然在旁边瞥到陈沐阳被撩起衣服的后背上还有淤青,好地跑过去指着那块地方,说:“奶奶,弟弟身上有淤青啊。”
莫红娟忙将他转过身来,定睛一看,果然有几块深浅不一的淤青,“谁弄的?”
“爸爸妈妈。”
莫红娟想起自己那个不羁的、性子同烈马一样的女儿,终究是摇头叹了一口气。
午睡的时候,宋怡然面对着陈沐阳的背,凭着记忆在他淤青的地方轻轻戳了戳,陈沐阳果然一下子翻过身来,沉着脸,也戳了戳她的肩。
宋怡然“咯咯”轻笑,好像觉得好玩,继续戳他的手臂。陈沐阳也不认输,戳她的腰。两个人这样玩了一会儿,纷纷在卧室小电风扇的“呼啦呼啦”声下进入了梦乡。
***
过了三四个礼拜,宋康真的从厂里叫人扛来了一张上下铺的床,把原来的小床给拿走,将上下铺床放在窗户旁边的那个位置,同时也叫人做了两张差不多尺寸的书桌放在宋怡然房里。
两个孩子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床,眼里都流露出惊喜的色。
宋康为了让睡在上边的人下来得安全,将梯子改成了更加安全、更像台阶的梯柜。趁着大晴天,在厂里将床和书桌晾在外头晾了好几天,又买了几株绿萝搁附近去味道,才叫人扛了回来。
宋怡然嚷嚷着想睡上面,宋康本来想教训她一番,让她这个做姐姐的学会谦让。
陈沐阳识眼色,很快扯着宋康的衣角说他想睡下铺,宋怡然便迫不及待地踏着梯柜爬了上去:“老爸你看,我都说了弟弟想睡下面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因为婆婆在,潘慧不好直接对宋康发脾气。等婆婆和两个孩子进了房间以后,潘慧走到窝在沙发里看新闻的丈夫身边,一把掐掉他嘴里的烟。宋康皱眉:“你又干什么?”
“你外甥要在我们家住多久?你是准备真的把他当儿子养啊?”
“什么‘你外甥’,沐阳不也是你外甥吗?”
“我问过别人了,你妹和你那小混混妹夫,强戒所里最多呆个两三年,到时候把他们儿子还给他们去,别带坏了我们然然。”
“你说的什么话?沐阳来了这么些天,你看他哪儿调皮哪儿惹祸了?你怎么一点儿同情心也没有。”
潘慧一下子发起火来:“你这么有同情心,干脆开一个收容所得了。”
“这能一样吗?沐阳好歹也是我的亲外甥,是我亲妹的儿子......”
“你做大哥的疼你妹妹,我知道,但是……”
宋康打断她:“你不懂,是我对不起她,本来靠她的聪敏是能考上大学的,但是那会儿家里头只有钱让我上大学,才害得她高中都没得念,最后沦落到这种地步。”
“你还是喜欢用你的文凭往你脸上贴金。她初中文凭,我也是初中文凭啊,她就厉害聪明,我就傻了吧唧的给别人养小孩。你当我是保姆啊?初中文凭的就都沦落到进戒毒所的地步啊?你放屁呢。”
“我妈不是也帮着带孩子吗?”宋康起身,无奈地说道:“我不想跟你吵架,明天还有事。”
“你上次托关系把你外甥调进第二小学花了多少钱?这钱还不如给然然报补习班,我同事给她儿子报了作文班、英语班,然然呢?”
“报辅导班的钱怎么会没有?但是上那种课没用,孩子不想学,钱也是浪费,这么辛苦干什么?这种年纪就应该玩的。”
“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小时候那个年代了……”
宋康再一次打断她,强硬地撂下一句话:“你要给然然报什么乱七八糟的班,随便你,给沐阳也报上。他们俩也好照应。”没等潘慧再说点什么,“啪”一声带上门,进了厕所。
潘慧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突然干笑了几声,接着整个人陷入一种纷繁复杂的思绪里。最后,她走到阳台,感受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夏日夜风,吹了这么一会儿,刚刚的怒气也被吹凉了大半。不知道站了多久,潘慧才一声不吭地回到房间,夫妻俩背对着,床中央空了好一块地方。潘慧只窝了一块小角落,闭上眼睛慢慢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