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时此刻,黑5趴在武装穿梭机的控制台,把头抵在臂弯,隐约发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就像课堂上受了委屈又不敢嚎啕大哭,只是嘤嘤啜泣的小女生。
是的,深渊骑士在哭……堂堂深渊骑士竟然在哭,哭的是那么伤心,那么绝望。
与黑5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黑6。这位比常人更能欣赏另类艺术的美男子在几名精英士兵的注视下跳起了热情的桑巴舞,机舱不明亮的光泻在他的面具上,像有一张扭曲的鬼脸在水底觊觎岸边行人。
“哇哈哈哈哈……黑9死了,这个世界总算变得清净许多。黑7也死了,6大人将会成为阿努比斯军团的新任指挥官。”说完他垫起左脚,右手食指指定对面的阿努比斯军团精英士兵:“你们这些家伙记得一定要讨好我哦,不然……就都给我滚去刷马桶……哇哈哈哈哈。”
他笑的很开心,很灿烂,也很真实,全然不像黑5那么伤心,而且他想不明白黑5那个笨蛋为什么伤心,又是为谁伤心。
“你们看到了吗?如此美丽的失败,如此优雅的失败,如此迷人的失败……”
没有人说话,只有他的舞步叩响船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仿佛一首打击乐。
他没有想过失去黑7、黑9、冥府级航母、以及不少舰载舰,只剩下一些残兵游勇的阿努比斯军团还是阿努比斯军团吗?做这样的军团指挥官又有什么意义呢。
“给我闭嘴!”有些嘶哑的声音穿透舱门,在后舱回荡不休。打断6大人舞步的不是别人,正是黑5。他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吼道:“你这个令人讨厌的疯子。”
黑6一点不介意他的刻薄,看着舱门所在方向,用一种非常耐心而平静的语气说道:“哦,我忘了,你失去了你的好搭档,你的9哥哥……不过不用伤心,你还有6哥哥,而6哥哥帮你从仇人那里多多少少收了一点利息。”
“你看……无论唐方把那个人当成朋友,还是仇人,他都无法用相应的行动来寄托自己的感情。作为朋友,他救不了那个人,作为仇人,他又没办法报仇雪恨。”
黑5不知道黑6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只是依旧沮丧说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懂得欣赏真神杰作的人……我是真正的命运之子,哈哈哈哈。当时代的钟声敲响,我会是那个提着唐方首级走上御座的人……这是真神对我的承诺,你有听到吗……哈哈哈哈,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黑5不再搭理他,不去听这些胡言乱语,继续伤心难过。
武装穿梭机已经进入虚拟空间,曲速泡外面流光掠影,将暗下来的驾驶舱映的星辉纷呈,很灿烂,很美丽,只可惜此时此刻没人会有心情欣赏这样一幕。
唐方的脸色非常难看,不……应该说很复杂才对,有悲伤,也有庆幸,有茫然,也有释然。他尝试让自己冷静,然而心思始终波澜,情绪不禁壮阔。
如果泽拉图在这里,会很容易理解他为何如此,可惜泽拉图没有跟过来,而是带着几名黑暗圣堂武士去清剿冥府级航母上遗留的阿努比斯军团士兵。
道尔顿?伊夫林仰躺在座椅上,嘴角轻翘,一丝微笑在脸颊漾开,如同终于熬到下班,可以回家与妻儿团聚的小职员,没有半点海军将领该有的严肃与刚毅。
道尔顿笑的很温和,身子却已经失去温度。他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唐方认得它,正是当初中将先生用来暗算自己的那把匕首,只不过此时此刻它换了住所,插在暗杀者心脏部位,曾浸润过自己鲜血的它,又啜饮宿主之血。
这一幕看起来很讽刺,可是唐方不觉得讽刺,他不知道该用怎样一种情绪来对待道尔顿的死。就像中将先生在国家与自己之间选择了前者,留下一道困扰自己许久的难题,如今他的死亡同样又变成一道心理应用题,令自己无所适从。
是应该悲伤呢?还是应该高兴呢?
站在那里想了很久,他最终叹了口气,走到前面用手轻轻阖上那双如释重负的眼睛,转身往门外走去。
死亡永远都是一个解决问题或者一了百了的办法,只不过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定义。
无论道尔顿知道自己还活着,又或者已经死在深渊骑士手上,无论阿努比斯军团会遵照协议逼迫柯尔克拉夫一世走上谈判席,又或者像背叛曾经的盟友那样背叛星盟政府,对于这位把良知与理想放到天平的两个托盘来煎熬自己的老人来说,死亡或许是一种最好的解脱。
唐方不知道深渊骑士是出于何种心理选择杀死道尔顿?伊夫林,不过这或许正是中将先生所期望的。人死了,便不用背负那么多责任,那么多罪孽,以及足以把人逼疯与吞噬的羞愧——唐方现在还记得当初历史课上,曾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自豪地说历史是向前发展的,社会是一直进步的,现在想想不仅可笑,而且可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