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宏虽然口里在说话,但两人的凝神倾听并未松懈,所以这声呻吟听得异常清晰。
但见——两人不约而同,齐晃身形,往右面谷道中循声奔去。
转了一个壁角,果然发现了一个人,倒卧在谷道中的地上。
那人自头以下,已全被谷道中落积的枯草腐叶埋住,只留出半个脑袋在外,如非听那凄弱的呻吟声,就是看到,若不注意,也难分辨出是人来。
两人奔到了跟前,拂开了那人身上的枯草腐叶,看清了面貌。
但见——包宏不禁怔住了!
原来那被腐烂落叶所掩埋的人,竟然是如云玉女司马娇娇。
她全身看不到有什么伤痕,只是口不断地流出略带紫黑色的血,双睛微闭,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已是奄奄一息了。
毒玫瑰、包宏都绝聪明机智的人,一见受伤形状,立即知道是中了胭脂神婆夏雪声的“开罗掌”伤,情势非常严重。
毒玫瑰微微地叹口气,道:“她伤的这么重,又不知在这谷道中躺了多少时间,只怕是难以得救了?”
顿了顿,又道:“胭脂神婆的‘天罗掌’果然厉害,紫衣书生钟羽老前辈所说,凡闯入胭脂谷的人,在她三掌之下必然送命,也决非危言怂听了?”
说完话,转面望着包宏。
但见——包宏剑眉深锁,俯首沉思,神色奇异,心头不禁一震,忙站起身子,上前问道:“相公!你怎么了?认识她吗?”
正在沉思中的包宏,闻言,缓缓地抬起了头,道:“她是黄鹭二仙如云玉女司马娇娇,造才胭脂神婆说,在我们未来之前已有一个女人来求她说出杀害文施的真凶是谁?而被神婆击退,没想到那女人竟是她!”
他的这番话,虽然没有表明出如云玉女与他有着什么很深的关系,但也决非路人,否则,她怎么会甘冒奇险,来胭脂谷替他探寻二十年前之事,他又怎么知道她是黄鹰谷二仙中的如云玉女?
女人的心本极狭窄,毒玫瑰想到此处心中不自觉地一酸。面上浮出一丝冷冷的笑,道:“她既是为了你的事来胭脂谷而受此重伤,那你应该救他呀?”
神情落寞,而本性憨直的包宏,一时之间,竟没有察觉毒玫瑰中的话中含有不悦,忙头道:“我身上怀有九转丹灵药,给她服下一颗试试看,但是不是有效就很难说了。”
说话中,已从怀中摸出一个翠玉小瓶,正要打开瓶盖,倒出丹九,忽听毒玫瑰一声低惊喝道:“慢着,你看!”
包宏闻喝一震,转面循毒玫瑰目光所注的地方看去。
这一看,不禁使包宏一声惊叫。
但见——在来路的壁角处的谷道中,正婉蜒游来一条巨蟒。
巨蟒大得出奇,虽是深山大泽之中也是难得一见的,一颗头蟒就有巴斗大小。
它双目如灯,注视着两人,口中两尺长短的蛇信,不住吞吐,缓缓地游来。
毒玫瑰一探臂把包宏手中的翠玉小瓶夺了过来,倒出了两颗“九转丹”,自己服下一粒,一粒交给了包宏。
接着,毒玫瑰说道:“九转丹想必可避毒气,快把它服下,这巨蟒非比寻常,只怕是有毒之物!”
包宏左手接过“九转丹”,纳在口里,右手已从怀里摸出两粒银弹子,暗运腕力,正要打出。
但见毒玫瑰伸手挡住,说道:“这等巨大的黑蟒,不但有毒而且力大无穷,我们处身狭窄的谷道中,有若绝地,不能和它力拼。”
顿了顿,又道:“你这两颗银弹子打出,万一不中它的要害,不但不能致它于死地,反会激发它的野性,那咱们就全完了。”
包宏道:“哇操!你想怎么样?”
毒玫瑰道:“我们逃走!”
稍顿了顿,又道:“少林寺明觉和尚赠我一颗神妙药丸,本来是要救你的,现在先救了她再说。”
说罢,把翠玉小瓶交还包宏,探手从自己怀中摸出明觉所赠的那颗药丸,弯腰纳入躺在积叶地上的如云玉女口中,顺势双手把她身子托起,往谷道内深处疾奔而去,包宏跟随在后。
两人一阵飞奔,已到了谷道尽头,但尽头之处却是一堵高有百丈、光滑如镜的峭壁,拦住了去路。
毒玫瑰一声轻叹,道:“我推测的果然不错,三条谷总有一两条是死道,如今我们正遇险在死道中。”
说完话,把如云玉女轻轻的放在地上,转面望去,那条巨蟒已尾随而至,相距不过三丈。
包宏大惊之下,又把两粒雪亮的银弹子扣在手中,再度暗运腕力,就要朝那巨蟒的头部打去。
毒玫瑰伸手一挡,又阻止他伤害这条看来极为残毒凶狠的巨蟒。
包宏一瞪眼,冷冷地道:“哇操!你到底在搞什么东西?莫名其妙!”
毒玫瑰道:“这等巨蟒已非普通蛇类,不但皮坚厚且力大无比,除非一下击中要害,否则反会弄巧成拙,眼下咱们只有以静制动,或有外出之望。”
谈话间,巨蟒又游近了丈许。
但见它血口大张,长信不住吞吐,同时发出嘘嘘怪叫之声,形态狰狞可怖已极!
只要巨蟒毒信一吐,即可伤及包宏和毒玫瑰的境界,两人若再不出手与巨蟒一拼,定然要遭惨死,双双葬身蛇腹。
突然——一声怪鸣,响自蓝空。
包宏和毒玫瑰两人虽然都觉得这声怪叫有些奇异,但凶蛇当前,谁都不敢仰面望望天空,看看到底来了一双什么怪鸟。
此时——但见——巨蟒猛然一抬头,双睛注视着天空,把整个蛇身立起了三分之一,有如一条要出水的蛟龙。
包宏和毒玫瑰见巨蟒像是暂时放弃了对自己的侵袭,昂首望天,不禁兴起好奇之心,同时也仰面循蛇身往天空望去。
但见——天空中盘旋飞翔着一双全身胭脂色的巨鹰。
巨鹰好像知道巨蟒在抬头望着自己,随即发出两声怪鸣,接着双翼连振,往西北方飞去。
巨鹰走后,巨蟒也缓缓转过身子,徐徐往谷道来路爬去。
这突来的变化,使包宏和毒玫瑰二人惊摆在当地。
半晌——毒玫瑰才静下心来,道:“这双胭脂色的巨鹰就是我们刚才在谷外树林中所碰到的那双老鹰,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巨鹰与巨蟒都是胭脂神婆所饲养的猛兽毒物,用来阻止擅入胭脂谷来的人。”
顿了顿,又道:“而且巨鹰和巨蟒都已通灵,巨鹰像是奉了主人之命,来阻止毒蟒伤害我们,同时叫它立刻离去,所以,巨蟒才在巨鹰走后便退出谷道,看样子胭脂神婆可能会请我们去谈谈。”
“不错!恩师确实是要请包相公去谈谈,并且也欢迎你去。”
话声中,从谷道左边峭壁角处,转出来胭脂神婆的女弟子——仇妙香。
仇妙香的突然出现,不禁使包宏和毒玫瑰双双一怔!
两人互望了一眼,你看我,我看你,但也没有说什么。
此时——仇妙香已白衣飘飘的来到,“包公子请随我来吧!”话毕,转身往谷口走去。
包宏剑眉深锁,面现犹豫地望了毒玫瑰一眼。神色是微询她是否同去!
毒玫瑰含笑头道:“你尽管去吧!有我云娘在,不敢动你一根毛发,如云玉女我来照顾好了。”
为了照顾如云玉女,她不去了……
其实,包宏不是怕自己此去要吃什么亏,更不是顾虑如云玉女无人照顾,而是他对毒玫瑰渐萌好感,有些惜别依依。
人是感情的动物,男女之情乃为人间至真、至善、至美的真爱。
毒玫瑰云娘的几句话,虽然没有针对他的心意,但也够使他欣慰的。
于是,他欣然地望着她头一笑,转身随在仇妙香身后,往谷口走去。
明觉和尚所赠的灵药果然神奇,如云玉女服下后只不过顿饭工夫,人便已悠悠地醒转过来。
她徐徐地睁开星目,望了一眼蹲在身边的毒玫瑰,叹息一声,突然叫了两声:“包公子!包公子!”随即又合上了眼睛。
这两声包公子听得云娘心头一阵酸。
片刻后——她才微抖着樱唇,问道:“你所叫的包公子,可是包宏么?”
如云玉女微微头,道:“正是,他到那里去了?这是什么地方?”
云娘道:“这是胭脂谷,他见胭脂神婆去了。你……你是他什么人?”
如云玉女霍地里一挺娇躯,从地上坐起,双目含着极为关切之情,凄婉一笑,道:“他的敌手,何况是他?要是他……”
说话中,人已站了起来猛转身,往谷道出口跑去。
但跑出未及两丈,忽然“噗”地一声,又栽倒在地上,口中涌出两口紫色的淤血,人又晕死过去。
云娘轻移莲步,走近如云玉女,目光投射在她惨白的脸上。
半响——云娘突然滚落下几泪,滴在如云玉女的劲装上。
她不是为如云玉女的再度晕死而流泪,她是从如云玉女的言语行动中,猜出如云玉女与包宏的关系似乎不浅,说不定他们相爱极深。
自己自懂事以来,从未对任何男人动过真情,想不到初次动情便遇上情敌,她伤心而流泪。
她想:“如云玉女身受重伤,本未痊愈,复又激动过度,以致再倒地,口吐淤血,已致奄然即死之际,我在这个时候若要略加动些手脚,情敌当可立即消除……不过,包相公离开的时候,我曾答应照顾她,如果把她毁了,他转回来我又该怎么交代?”
于是,她仰面望着三面峭壁环立之上现出的一块蓝天,怔怔出神,像是在考虑着一件极为重大的事情……女人的心胸是狭窄的!
男女间的情爱决不容第三者渗入。
是以,半盏热茶工夫之后,云娘面色陡地一变,满脸杀气一转身,玉腕翻处,拍出一掌,猛朝躺在地上的如云玉女胸前劈去。
蓦地——一缕劲力,横切过来,同时一个沉吭的声音,道:“姑娘,凡事留一线,事后好相见,人家既已身受重伤倒地,她与姑娘若无深仇大恨,我看算了吧,又何必多造杀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