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过去。我听了,但没听见;签了字,但没有看签的是什么东西。我没有讨价还价就同意了。这场会见不但没有使我生气,反而使我平静下来。
出于礼貌,我去教堂跟教士打了个招呼,葬礼将由他来主持。他向我提了几个问题,我详细而平静地回答了。他老实地向我承认说,对这种事他不知道怎么说好。我对他的坦诚表示了感谢。
当我回家时,帕斯卡尔呆在安娜身边,照看着她睡觉。开门声把她惊醒了。她朝我笑笑,盯着对面的墙壁,似乎失神了几分钟。我们喝了一杯茶,权作中饭,然后便准备去医院。安娜选了一件绣花的内衣,最漂亮的一件羊毛小背心、两张尿布、一个襁褓、一小圆帽、几双鞋和一个玩具,收到的第一个玩具。她几乎没有哭。我强迫她多穿衣服,然后在帕斯卡尔的陪伴下,走出门外。
在医院里,我请她们等等,自己走进登记处。今天早上见到过的那个职员又让我在几张单子上签字,并另外给了我几张,让我去收银处。结完账后,我找到安娜和帕斯卡尔,三个人在接待小姐的带领下,来到离另外几栋楼有远的太平间。
门关着。我按了门铃。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一身白衣,打开门,招呼我们。我告诉了他我的名字。他让我们进去:
“在这里等一会,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我们听见一扇门开了,一辆推车推过来,门又关上了,发出冰库的门那样的关门声。门卫几乎马上就过来,请我们跟他走。
这是一个人没有窗的小房间,雪白,冰冷,只着一支蜡烛。角落里有张床,上面安放着爱德华,身上包着白色的裹尸布。
我们抽泣起来。我把安娜紧紧地抱在怀里,不管她如何反抗,硬是把她拉到外面。帕斯卡尔赶紧过来扶住她。
我把我们带来的衣服交给那个面无表情的保安。我把那个玩具,背上有棕色图案的白色小羊羔交给他,叮嘱他一定要把它和孩子一起放在棺材里。他有些困惑。玩具掉在地上,他赶紧捡起来,朝我笑笑。要是在别的场合,我非跟他急不可。
整个晚上,我们都在接待亲戚朋友。他们发自内心的悲伤使我们痛上加痛。十左右,客人们都走了,只剩下我和安娜。我们太累了,怎么也睡不着。很久了,我们还在回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死亡突然把它们变成了回忆。
凌晨两左右,安娜给了我一杯咖啡。我擦掉她脸上的泪痕。
她喃喃地说:
“死个孩子就这么简单,这么平常,让人难以置信……”
她继续说着……我听着……我再次直到黎明才睡着。安娜睡着得比我晚。